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19節(jié)
周聽然幾人出去后不久,江顧和江向云才隨著人流出了酒樓。 “沒有?”江顧低聲問。 江向云搖頭,“都對不上,肯定半路出了岔子。” 按照約定,他們應(yīng)該是在這間酒樓同乾坤樓的人會面,但方才周聽然三人都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對方還是沒有接上暗號,反倒是有幾個修士和那小二都隱約透出不對勁來。 尤其是那個勸周聽然回家的修士。 沒走多遠,江向云忽然止住了腳步,江顧也察覺到了不對,背對著江向云朝后面看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沒了人影,而周聽然路自明林飛白三人不知從何處跌落,重重摔在江顧和江向云面前。 “快走……”林飛白捂住腹部汩汩流血的傷口,臉色蒼白,“我們不是……對手。” 周聽然已經(jīng)昏迷不醒,而路自明也同樣站不起來,他警惕地望著周圍,沉聲道:“這是個獨立的幻象空間。” “那些人——”江向云聲音一頓。 “根本就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路自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穩(wěn),估計是已經(jīng)換成了路真儀,他道:“估計我們一進酒樓就已經(jīng)落入對方的圈套了。” 而他們包括江向云和江顧在內(nèi),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破綻。 一道戲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入了他們的耳朵: “就是他們幾個身上有煙雨令?” “啊,煙雨臺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么幾個——嘶,弱雞崽。”另一道聲音稍顯不耐煩,“早知道我就不來了,沒意思。” “先把煙雨令拿到手再說。” 話音未落,一道清瘦的身影從半空緩緩浮現(xiàn),對方穿著身灰撲撲的袍子,眼角微翹上鉤,顴骨凸起得厲害,仿佛皮包骨頭,他咧嘴一笑,自我介紹道:“諸位小道友好啊,我叫風無九一,前風閣弟子,不過現(xiàn)在是叛徒啦,你們將煙雨令交出來,我給你們留個全尸,好不好呀?” 他仿佛在哄小孩兒,甚至毫不吝嗇地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調(diào)笑般地宣告對他們的仁慈。 江向云擋在了林飛白和路自明前面,“這位前輩,可否告知煙雨令是何物?” “嗯?你們不知道?”風無九一往周聽然身上一抓,手中便多了枚通體墨綠的令牌,“蕭清焰給你們的時候沒告訴過你們嗎?” 江向云目光一凝。 在后面的江顧沒有關(guān)注前面的情況,而是一直盯著后面,耳邊傳來了另一道哼笑,“嘖,這里還有個放哨的。”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江顧握緊了手中的赤雪劍。 風無九一的攻擊速度極快,然而江向云和江顧卻比他更快了一步,在對方?jīng)_過來時兩人同時起陣,江向云猛喝一聲:“姚立!” 早已成形的傳送陣以江向云的身體為陣眼,江顧抓起地上的林飛白和周聽然,一腳將路自明踢進了陣中,不過眨眼間幾人便從這怪異的空間內(nèi)逃之夭夭。 “嗯?”風無九一抓了個空,有些驚詫地疑問出聲。 另一個人道:“我早說過江家人極其謹慎狡猾不能小覷,你偏不信。” 風無九一古怪笑道:“別是你暗中將人放走了。” 對方輕哼了一聲:“呵。” —— 姚立近乎耗盡了識海中的靈力,才一口氣用傳送陣將江向云和江顧幾人從那空間法器中拽了出來。 方才空寂的街道已經(jīng)變成了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沙漠。 江向云捂著心臟吐出口污血來,被旁邊的姚立一把扶住,他臉色蒼白地看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幸好有所準備,不然這次就真被一網(wǎng)打盡了。” 灼熱干燥的風席卷而過,一直貼服在江顧腕間的靈境忽然變得有些躁動不安起來,潮濕的霧氣不知從何處彌漫開來,無形的手掌緊緊抓住他的手催促他離開。 江顧不著痕跡震開那層霧氣,便聽姚立道:“此地不宜久留,對方隨時會追上來。” 江向云正在給林飛白和路自明治傷,聞言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林飛白道:“蕭特使曾說過捏碎令牌便可保命,但如果像風無九一所說,這令牌是穿過界鄉(xiāng)的煙雨令,那我們就算保全了性命,沒有令牌的情況下還能進去么?” “能聯(lián)系上乾坤樓的話可以。”江顧出聲道:“他們手中應(yīng)該也有煙雨令,否則他們無法帶著其他平澤修士進入界鄉(xiāng)。” “沒錯,應(yīng)該是這樣。”江向云道:“我們現(xiàn)在分頭行事,不到危急時刻不要捏碎煙雨令,令牌一旦捏碎,能進界鄉(xiāng)的唯一途徑便只能通過乾坤樓弟子,但如今的形勢下能不能聯(lián)系上他們還是兩說,所以務(wù)必謹慎行事。” 倘若八閣叛徒可以追蹤煙雨令,那么他們聚集在一起更危險。 他話音剛落,最先離開的是江顧。 而后是路自明,林飛白看著昏迷過去的周聽然,看了一眼姚立和江向云,顯然這兩位不是什么多管閑事的善人,而且周聽然失去了煙雨令,留她獨自一人只有死路。 思量片刻,林飛白抄起了地上的周聽然也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路自明朝著江顧的方向追去了。”姚立忽然開口。 江向云笑瞇瞇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了,走吧小舅舅,逃命要緊。” 姚立點頭,同他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 江顧御劍沒飛多久,濕漉漉的霧氣便如影隨形纏繞了上來,若有若無的呼吸在他耳畔格外擾人清靜。 “滾回去。”江顧冷聲道。 八閣叛徒不一定什么時候會現(xiàn)身,衛(wèi)風暴露在外面十分危險。 那霧氣卻恍若未聞,正當江顧準備強行將那四散的霧氣歸攏起來,霧氣中忽然伸出了只無形的手,扣住江顧的肩膀帶著他猛地朝著地面俯沖而去。 而方才江顧所在的地方如同被什么東西絞碎空間,周圍花草樹木的影子有一瞬間的扭曲,只剩齏粉。 江顧察覺到靈力波動,頭也未回,將原本散開的神識疾速收回,祭出了件隱匿身形的天階法寶,而后輔以數(shù)十個傳送陣,不過半息之間便已出現(xiàn)在了千里之外。 然而對方的速度比他還要快上幾分。 “跑得倒是快。”風無九一抱著胳膊懶散地攔在了他面前,“雖然你的朋友都跑了,抓住你也不算……嗯?這霧氣瞧著有些——” 他話音未落,原本裹繞在江顧身上的霧氣倏然化作了三丈余高的龐然大物,伴著鬼紋直沖他而去。 “衛(wèi)風!”江顧眸光一凜,靈境瞬間出手驟然變大,將半霧半鬼紋的怪物卷了進去,他疾沖而下,折腰后旋將靈境放入前襟,而后反手握劍生扛了風無九一一掌。 赤雪劍發(fā)出了清脆的斷裂聲。 江顧手掌一松,赤雪劍便落入了另一只手,風無九一瞬間掏中了他的心臟,血rou爆裂的聲音清晰入耳。 風無九一頓時一驚,匆忙收手,豈料面前被掏心的江顧忽然化成了道人皮紙,真正的江顧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縱身躍入了傳送陣法之內(nèi)。 “好你個江顧!”風無九一面色狠厲,不再留手,手掌法相瞬間摧毀了江顧設(shè)置的重重傳送陣,眼看便要捏碎江顧的元神。 神女石像和烏虛牌幾乎同時出現(xiàn),石像讓那法相手掌停頓了片刻,僅存的半邊身體出現(xiàn)了裂紋簌簌而落,只這片刻,江顧便被道模糊的人影拽進了烏虛牌。 法相手掌轟然而落,在地面留下了道巨大的掌印,而后周圍群山震顫,裂隙一路延伸驚起了林間叢叢飛鳥,靈力的余波穿透了一切空間法器,無差別地絞殺著所有活物。 江顧被身后殘破的石像護住了后心,仍覺眼前一黑。 纏繞著的布條脫落,霧氣中的人影要越過他上前,江顧沖他伸出了只手,靈力余波將他手臂的血rou剝落,即便如此,他還是用那只白骨嶙峋的手臂一把將人扣進了懷里,緊接著墨玉鐲自他心口而出,將兩人籠罩在內(nèi),瞬間消失在了碎裂的石像之中。 扭曲的空間和縹緲的霧氣中,江顧緊緊扣著懷中的人,失去意識前,依稀瞥見了對方腳腕上桎梏著東西。 那似乎是一對漆黑無光的……鐐銬。 第117章 風月無心(十二) 墨玉鐲內(nèi)的空間并不算大, 江顧在其間放置了座洞府,余下的便是繚繞其間的靈力。 衛(wèi)風看著自動纏繞上來的靈力,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在兩個人一起摔到地上之前,衛(wèi)風伸手托住了江顧的后腰, 將昏死過去的人抱了個滿懷。 記憶中江顧總是高大挺拔, 永遠擋在他的身前,有那么一段時間衛(wèi)風總是很在意被江顧抱來抱去, 卻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他以為這輩子都沒辦法長得比江顧高, 現(xiàn)在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比江顧高了半個頭。 衛(wèi)風有些驚喜地瞪圓了眼睛, 他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江顧的額頭,學(xué)著江顧從前的動作,一把將人抄起來打橫抱進了懷里。 并沒有想象中的沉。 這點重量對他來說簡直算輕飄飄,而在他心中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人現(xiàn)在卻虛弱地靠在自己懷里,那張在夢和幻境中見了無數(shù)次的臉現(xiàn)在清晰地展露在了他眼底, 即便昏死過去依舊清冷疏離, 仿佛沾染不上塵世間的任何欲念—— 衛(wèi)風熟練地將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狠狠吸了一口氣, 剛要親便被江顧身上的法陣在臉上狠狠劃了一道。 他吃痛抬頭, 目光陰戾地盯著江顧半晌, 不太甘心地舔了舔嘴角,鬼紋從身后探出便想捏碎那護身法陣。 誰知鬼紋剛碰到江顧的衣角,昏死過去的人倏然睜開了眼睛。 潮濕的霧氣升騰而起,縮小了身形的怪物代替人形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湊近他齜出了鋒利的獠牙。 江顧擰眉, 伸手想將他推開。 “江顧。”衛(wèi)風紋絲不動,膽大包天地直呼其名, “是我。” 江顧有些渙散的目光微凝,冷淡地應(yīng)了一聲:“嗯。” 他直起身子,離開了衛(wèi)風的懷抱,便要打坐調(diào)息,即便方才兩個人生死一線,也沒能讓他有多余的寒暄。 衛(wèi)風卻不依不饒,碩大的鮫尾將他圈住,湊上去直勾勾地盯著他,“你方才怎么不……推開我自己逃命?” 他湊得極近,江顧根本沒法運功,他撩起眼皮看向衛(wèi)風,“沒來得及。” 衛(wèi)風目光沉沉,爪子扣在了他的肩膀上,兇巴巴道:“你剛才抱得那么緊,差點、勒死我。” 江顧輕描淡寫地笑了一聲。 衛(wèi)風呆了一瞬,旋即惱羞成怒,聲音嘶啞道:“你笑什么?” “風無九一認識你。”江顧不急不緩道。 衛(wèi)風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驚詫于江顧的敏銳,更惱怒于他的冷靜,起碼現(xiàn)在他一點兒也不想和江顧談?wù)撨@些事情,他鮫尾一個用力,整個怪物便欺身壓了上去,他居高臨下地盯著身下的江顧,“我現(xiàn)在打架……很厲害,你為什么……不松手?你不用迷惑我,你對我再好……也是、裝的,我不信了。” 江顧鮮少會被人用這個姿勢壓在身下,他皺起眉冷聲道:“滾下去。” 若不是身受重傷,他一定把這混賬有多遠踹多遠。 “不滾。”衛(wèi)風將鬼紋亂七八糟的纏到他身上,兇神惡煞道:“我現(xiàn)在殺你,易如反掌。” “呵。”江顧聞言冷嗤了一聲:“你算什么東西?” 衛(wèi)風氣得眼眶一紅,險些控制不住掉下淚來,咬牙道:“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他張口便沖江顧的脖頸咬去,江顧現(xiàn)在清醒,護身陣法便無法起作用,竟真讓衛(wèi)風咬破了皮rou,但到底是在他的神器中,江顧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靈力從四面八方止住了衛(wèi)風的鬼紋,他掐訣結(jié)陣,鋪天蓋地的陣法和符篆全都沖向了衛(wèi)風。 雖然他救了衛(wèi)風回來,但并不代表著衛(wèi)風可以為所欲為,更不用說對他起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