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16節(jié)
第113章 風月無心(八) 未免多事, 翌日清晨,江向云便帶著他們離開了倒海城。 路自明沒能拍到想要的東西,一路上格外安靜,周聽然倒是拍到了, 只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靈石, 還同林飛白和江向云借了許多,她年紀不算大, 情緒都擺在了臉上。 “望月大陸真是……兇險萬分。”她攥緊了手中的小掛墜, “根本不把人當人看。” 林飛白無奈笑道:“其實平澤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聽然嘆了口氣, “但只是生死樓淘汰下來的廢品都賣這么多錢, 望月大陸得多有錢啊?” “望月大陸的靈脈比平澤大陸不知多多少。”江向云道:“無論是靈氣還是洞天福地都不是我們那里能比的,自然財大氣粗,拍賣場擅長窺探人的內(nèi)心,競價一起非讓你掏空身家不可,你們帶多少靈石進去他們是有數(shù)的。” 周聽然震驚, “竟然如此卑鄙!” “下次不要再輕易上當了。”江向云笑瞇瞇道:“除非真的非常想要, 對吧七弟?” 江顧癱著張臉冷漠地同他擦肩而過。 江向云閑得沒事就想逗他,伸出胳膊想勾他的肩膀, 結(jié)果一陣冰冷刺骨的霧氣從江顧背后襲來, 猛地震開了他胳膊。 江向云沒有防備瞬間吃痛, 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有些受傷道:“七弟你來真的啊?” 以往江顧只是震開他,實則極有分寸,江向云手賤的次數(shù)多了雙方也就當成了個消遣, 但這次江顧卻像下了狠手, 江向云險些皮開rou綻。 江顧聞言疑惑地看向他。 江向云瞬間明白過來,“你把這小畜生又弄回來, 還能養(yǎng)熟么?” “不知道。”江顧敷衍地扔給了他顆丹藥,“小孩不懂事,見諒。” 江向云酸溜溜道:“他還小?” 江顧敷衍完就不搭理了,江向云轉(zhuǎn)頭對姚立道:“小舅舅,你給評評理。” 姚立抱著劍壓低了斗笠,冷酷道:“我去幫公子殺了他。” “哎——”江向云一把拽住他,“你殺了他我十萬極品靈石就白花了!” 姚立默不作聲地抽出了被他拽著的手。 一行人趕路極快,連續(xù)進了十幾個傳送陣之后幾個人都需要調(diào)息,便選了座人跡罕至的深山歇腳。 幾個人不過是搭伙前行,各自都有防備,歇息的地方分散在山中的各個角落,卻也能保證第一時間聯(lián)系上對方,江向云誠邀江顧和自己一起,結(jié)果被江顧果斷拒絕。 靈境雖然比靈寵袋寬敞不知多少倍,但江顧還是打算將衛(wèi)風放出來透透氣。 他事先開辟了個山洞,在周圍設(shè)置了重重法陣以免衛(wèi)風亂跑,才把神鳶鮫從靈境里拎了出來。 衛(wèi)風還是那副渾身尖刺的模樣,他游躥到山洞的角落里,拖行出長長的血跡。 江顧沒去管他,而是拿出了許多丹藥和符紙,還有幾株靈氣四溢的藥植,衛(wèi)風一開始還呲牙跟他示威,但發(fā)現(xiàn)他不搭理之后又有些煩躁,數(shù)不清的鬼紋從四面八方爬到他身后和頭頂?shù)氖谏希S躍欲試想打翻他手里的東西。 “過來上藥。”江顧為了避免刺激到他,沒有再喊他的名字。 身后的鬼紋一下子躥回了衛(wèi)風的體內(nèi),衛(wèi)風那雙白瞳眨了兩下,皺起鼻子沖他露出了鋒利的獠牙,身后的鳶翅暴躁地甩動了兩下,讓山洞內(nèi)塵土四起。 江顧皺眉,不耐煩道:“別讓我說第二遍,滾過來。” 衛(wèi)風撲打地更用力了,山壁上的碎石滾滾而落,鬼紋將那些丹藥和靈植趁江顧不備一股腦全都卷了進去,轉(zhuǎn)身便朝著山洞外面游去。 卻被洞外的陣法擋了一下。 江顧在他沖出去之前拽住了離火繩,伸手想要扣住他的手腕,誰知在碰到他的一瞬,衛(wèi)風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更加拼命地往外跑。 “衛(wèi)臨明!”江顧厲聲一喝。 正拼命掙扎的怪物倏然一靜。 “認出來了就老實待著,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江顧手中的離火繩狠狠往后拽,迫使怪物仰起頭來,他神色陰沉地盯著衛(wèi)風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將繩子攥得更緊了些。 衛(wèi)風整個怪物忽然就卸了力氣,臊眉耷眼地垂下了腦袋。 “滾回去。”江顧道。 衛(wèi)風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就在江顧準備用繩子將他硬拖回去時,衛(wèi)風才慢吞吞地甩著斷尾游回了山洞的角落里。 他大概有些郁悶,將腦袋埋在石頭堆里背對著江顧。 在最開始,衛(wèi)風還是個少年的時候,鬧脾氣時便喜歡背過身去不理人,只是被江顧收拾了幾頓之后就改了這個臭毛病,如今倒又重拾惡習了。 只是從前還勉強算可愛,但他現(xiàn)在身軀過于龐大,肩胛骨上和羊角上的鐵鏈叮當作響,這幅畫面便格外驚悚了。 江顧不指望他能將吞進去的丹藥再吐出來,耐著性子重新調(diào)配了藥,手中多了把匕首,“過來。” 衛(wèi)風慢吞吞地轉(zhuǎn)過頭來,警惕地盯著他手中的刀,嘶啞出聲:“你……怎么知道……我認出來?” 聽到他終于肯出聲,江顧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了地,既然還能質(zhì)問他,那就說明心智還在,沒有真的變成個只會殺戮的畜生。 “你若沒認出來,在籠子里哭什么?”江顧面無表情走近他,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防止這廝突然暴起,“而且你也嘗過我的血了。” 衛(wèi)風不吭聲了,卻還是在他靠近時炸起了羽毛,弓起腰背作出了個隨時要攻擊的姿勢。 和江顧以為的相認后他哭著撲上來的場景截然不同,哪怕江顧已經(jīng)做好了將這臟東西推開的準備,但衛(wèi)風這幅警惕戒備的模樣還是讓他皺起了眉。 “你……不要我了。”衛(wèi)風的喉嚨處有道陳舊的疤痕,像是曾經(jīng)被什么東西生生割斷又自行愈合,猙獰的血rou格格不入,聲音也變得粗糲嘶啞,他像是帶著怨氣又像是帶著委屈,“為什么……還買我?” 江顧沉默了許久才冷淡開口,“自然是有用處。” 衛(wèi)風齜著牙惡狠狠地瞪他,“那你……為什么……不早來?” 江顧面無表情地同他對視,他應(yīng)該有無數(shù)種說辭來應(yīng)付這只小畜生,畢竟他腦子不好使一哄就好,甚至還能用些手段再讓他死心塌地,但卻好像有什么東西堵在了喉嚨里,竟讓他回答不上來。 “你肯定……覺得找我……不劃算……所以就決定……不要我了。”衛(wèi)風臉上兇相畢露,幾乎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殺性。 可卻有一連串小夜明珠砸到了江顧的手背上。 明明夜明珠沒有溫度,但江顧還是被燙得蜷了一下手指。 見江顧默認,衛(wèi)風怨氣更甚,他惡狠狠地咬牙質(zhì)問:“松綏樓……你還推我……進碎片旋渦……為什么……不抓住我?” 江顧的袖子被夜明珠砸得噼啪作響,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了兩下。 他神情冷淡地看著衛(wèi)風,言簡意賅:“忘了。” 衛(wèi)風被噎住,他憤怒地cao控著鬼紋想要攻擊江顧,聲音嘶啞道:“是你不要我的……我也不要你這個師父了!” 江顧目光一頓,聲音冷淡道:“隨便。” 衛(wèi)風的鬼紋張牙舞爪,但更像在虛張聲勢,江顧拿著離火繩一捆將人鎮(zhèn)在了法陣之中,衛(wèi)風反應(yīng)過來之后瞬間血紅了眼睛開始拼命掙扎,但他身上的傷太重,根本掙不開江顧的桎梏。 江顧將他翻了個面,眼也不眨地將匕首沒入了他的肩胛骨,但那鎖鏈年久日深纏進了經(jīng)脈中,哪怕十多個止痛的法陣依舊無法抵消劇痛,衛(wèi)風的手臂、翅膀和鮫尾都被法陣固定無法動彈,唯一能動的脖頸也被江顧用膝蓋死死抵住,他疼得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嘶吼出聲。 江顧下手穩(wěn)準狠,卻又仔細地將那些鎖鏈從經(jīng)脈里抽離出來,因為年歲太長,江顧不得已用自己的幾片元神護住衛(wèi)風的經(jīng)脈,這對修士而言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顯然在望月大陸沒人會為了只畜生這樣做。 “疼就出聲。”江顧說。 衛(wèi)風的手指深深刺入了石壁中洇出血來,像是跟他賭氣一般,硬是半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江顧猛地將那條已經(jīng)長進骨rou里的鎖鏈抽了出來,衛(wèi)風痙攣似的顫抖了一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法炮制,又將他另一邊肩胛骨里的鎖鏈抽離,而做完這些,衛(wèi)風已經(jīng)疼得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顧往他肩胛骨上不要錢似的糊上了草藥和符紙,又加了數(shù)十個療傷的法陣,才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張嘴。” 衛(wèi)風緊咬著牙關(guān)瞪他。 江顧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倒進去了幾瓶丹藥,給他合上嘴時猝不及防被他咬住了手腕,刺痛感傳來,血瞬間洇滿了衛(wèi)風的牙齒。 江顧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在他的口腔中被溫熱的舌頭舔過纏繞,“……松嘴。” 衛(wèi)風不僅不松,還故意用力,獠牙抵在江顧的腕側(cè),蠢蠢欲動。 只要他想,隨時都能咬斷江顧的手腕,哪怕現(xiàn)在只是破了層皮。 江顧想抽他一頓,但瞥見他脖頸和肩膀上的傷和滿身的疤痕,只能將這個想法暫時壓下,費了些功夫才迫使他張開嘴,冷著臉將他肩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用符止血,又用靈力療傷后才包扎住,等他抽出空來去處理他羊角上的鎖鏈時,又被衛(wèi)風咬住了袖子。 他沒搭理,手上動作未停。 “我都快……忘了……”衛(wèi)風咬著他的袖子耷拉著腦袋,悶聲道:“傷口能……包起來。” 江顧準備抽鎖鏈的手頓住。 夜深人靜,月朗風清,山間樹影幢幢,闊別重逢的師徒一坐一站,中間隔著模糊的血rou和時間,寂然無聲。 黯淡guntang的夜明珠不知何時落了江顧滿袖。 第114章 風月無心(九) 衛(wèi)風身上的傷有新有舊, 江顧先處理了那幾條礙事的鐵鏈和新鮮的傷口,而后將目光落在了他斷了的鮫尾上面。 江顧并不喜歡鮫人,黏膩冰冷的鱗片總是帶著海水的咸腥,但在他記憶中, 衛(wèi)風的鮫尾長滿了圓潤閃亮鱗片, 因為年紀尚小,腹部的鱗片總是格外柔軟, 尾鰭在水中搖晃像極了銀藍色的緞帶, 有時會靈活地卷起貼到他的小腿上, 而后整條鮫都會纏上來。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從中間斷開, 黏連著皮rou勉強長起來,沒有了在水下會發(fā)光的鱗片,只剩猙獰凸起的rou粉色傷疤,密密麻麻讓人看著便會生理不適。 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了丑陋的斷尾上,衛(wèi)風瑟縮了一下, 卻沒能卷起尾巴, 江顧從他的小腹順著骨頭摸下來,明顯摸到了斷裂的空缺。 “誰挖的?”他問得平淡。 衛(wèi)風語氣生硬道:“忘了。” 江顧撩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 衛(wèi)風直勾勾地盯了回去, 見江顧不說話, 聲音嘶啞道:“你少……假惺惺,要是有用……你也挖。” 分明是狠話,卻因為帶著哽咽無端讓人覺得委屈,像在故意鬧脾氣。 江顧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手中的匕首一翻直接釘入了他的斷尾處, 衛(wèi)風嚇了一跳,卻沒有預(yù)料中的疼痛。 屏蔽痛感的法陣盤旋在傷口處, 殷紅的血浸滿了江顧的手指,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便劃開了衛(wèi)風的皮rou,摸到了他的斷骨,衛(wèi)風在陣法中掙扎不了,帶著怒意惡狠狠地瞪著他,卻聽江顧冷聲道:“沒用的東西。” 衛(wèi)風沖他呲牙,趁江顧不備細長的舌頭纏到了他的脖子上,而后驟然收緊將人卷到了自己面前,江顧猝不及防,整只手掌往前一滑撐在了他的小腹下。 衛(wèi)風整個人一僵。 “再亂動我便割了你的舌頭。”江顧壓著怒意,神色陰沉地盯著近在咫尺的怪物。 衛(wèi)風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故意用自己血rou模糊的鮫尾貼上他雪白的衣裳,讓黏膩的涎液沾染他的脖頸,骯臟的污漬和咸腥的氣息無處不在,不過是一拉一扯,方才還干凈高高在上的仙人就變得烏七八糟。 衛(wèi)風很滿意。 他慢吞吞地松了舌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江顧的動作,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用幽石捏出鮫尾的骨錐,又精準地填在了自己空缺的尾巴處,然后動作粗暴地合上鮫尾的皮rou,用裹滿藥汁的布條將他整條尾巴都纏繞了起來。 他試了試,尾巴勉強能動些許,就被江顧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