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亞德小姐,不要這么果斷地下定論。”

    布魯斯又換了一個姿勢，把掐出血痕的手放在下面，他又勾起嘴角望著女人,然后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些許悲傷,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我最近經(jīng)歷了一些事,那很糟糕,幾乎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tuán)糟,我快要撐不下去了，生平第一次,我發(fā)現(xiàn)有什么是我的堪稱天文數(shù)字的財富解決不了的。”

    “而恰好,我聽說了一些東西……”

    “他們說,只要付出一些代價，我就能得到幫助。”

    大多數(shù)宗教的核心教義都大差不差,區(qū)別只是披上了或偽善或慈悲的外殼罷了，付出什么，再祈求什么，雖然因為這個世界一年比一年魔幻，許多史詩神話中被供在神龕里的存在都被證實確實存在，甚至還有一部分開始活躍在世人面前，但是布魯斯依然不信教，他始終認(rèn)為供奉虛假神明的宗教的本質(zhì)就是一種精神安慰劑，而向那些真實存在的偉力祈愿？哈，不過是惡魔所為。

    但是如果讓他去偽裝，他也能很好地扮成一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這種人對于傳教者來說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尤其是對于，異教徒。

    男人比鉆石更純粹耀眼的寶藍(lán)色瞳孔中映出點(diǎn)點(diǎn)脆弱，掛在嘴角的甜蜜笑容不知何時也多出了幾分苦澀，哪怕是話語中帶出的無意間對錢財?shù)撵乓膊粫屓藢λa(chǎn)生多少負(fù)面情緒，只會讓他在略帶祈求地，無助地看著你時，平白多出一倍的憐惜。

    “我愿意付出我擁有的一切，只要、只要能讓我的生活回到過去。”他握緊了雙手，仿佛在承受什么不可承受之痛苦，言辭間滿是迫切與希冀，恍若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某種虛無的存在上。

    老話說得好，可憐男人是一生不幸的開端，雖然布魯斯并沒有傷害她們的意思，但是不能否認(rèn)，裝可憐這一招曾讓他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布魯西寶貝向來擅長利用自己的美色——雖然代價是他本人的名字在某紅白網(wǎng)站的tag里位置不太對就是了。

    不過今天，他碰到了一顆釘子。

    他被拒絕了。

    “韋恩先生，在生活中遇到麻煩就想辦法去解決它，上帝是不會從教堂的壁畫中走下來的。”麗莎沒有對那張堪稱艷麗的臉流露出任何情緒波動，也沒有被勾起任何憐憫，她只是很認(rèn)真地在對他說：“能救贖你的只有你自己。”

    ——“神不愛世人，所以你要愛自己”

    ——祂對自己此世的第一個信徒說。

    而麗莎記住了。

    因那個標(biāo)記聚集在一起的每一個人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信徒，他們都是在絕望中被垂下的蛛絲拉住的末路人，上帝聽不見人間的哭聲，只有魔鬼給了他們絕望之外的選擇，天秤兩端的交易并不公平，但是那又如何？沒人會放棄僅此一次的救贖，希冀著溺死在冥河后仍能再見天光。

    祈愿僅此一次，在那之后，他們從不祈禱，只做最虔誠的狂信徒。

    *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布魯斯迷茫地聽著麗莎真心實意的勸導(dǎo)，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夢里給自己預(yù)約了一位心理醫(yī)生。

    難道……和宗教無關(guān)？他猜錯了？不然他為什么要在這里聽麗莎勸他不要把一切寄托在神明身上？

    布魯斯當(dāng)然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赫萊爾恢復(fù)記憶后懶得再去刷那仨瓜倆棗的信仰值，苦口婆心把自己的信徒洗腦了。布魯斯栽進(jìn)這個坑里也不冤，畢竟這么另類的邪神估計還是很少見的，不過誰讓赫萊爾身份特殊呢，作為保留初始版本賬號的世界第一神二代，解開封印之后，自有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投來，壓根不需要勤奮工作。

    ——嗯，總之一切都是雅威寫圣經(jīng)的時候夾帶私貨的錯。

    當(dāng)麗莎終于結(jié)束了一番“勸導(dǎo)”之后，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忽然問：“您是先生的朋友？”

    布魯斯有點(diǎn)恍惚的意識驟然一緊，不動聲色地直了直身子：“什么？”

    “韋恩先生找到我是有其他事情的吧，”麗莎淡笑著：“溫亞德家族和韋恩家族并沒有什么合作，我想不到您找我的目的，直到剛剛想起來，二十年前的那場晚宴上，站在先生旁邊的人，似乎就是韋恩先生。”

    “sir？”布魯斯問：“你口中的先生是赫萊爾？”

    麗莎點(diǎn)點(diǎn)頭，指尖輕挑，銀鏈被她從衣領(lǐng)內(nèi)側(cè)拉了出來，垂下眼：“先生幫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今天的我，既然您是先生的朋友，那么有任何需要，溫亞德家族都愿意效勞。”

    布魯斯從麗莎的手有動作開始就不斷向她指尖聚焦，很快，銀鏈末端，一只小劍劍尖朝上掛在那，銀質(zhì)的墜飾沒有其他色彩，而是銀本身的色調(diào)，在空中左右輕晃著。

    其實若是拉遠(yuǎn)距離，就能很輕易地看出長劍與橫置的羽翼狀護(hù)手恰好正交成一枚逆十字，只是現(xiàn)在的布魯斯根本無暇去思考這些東西，他在看見那只小劍的那一刻就被釘在了原地，心臟越跳越快，與之伴隨的事手背上的灼燒感。

    又是這柄劍。

    就是這柄劍。

    *

    告別布魯斯韋恩后，麗莎回到了自己名下一棟不起眼的莊園中，屏退所有人，獨(dú)自下到一間上鎖的地下室，推開門，里面一片空蕩，什么也沒有。

    麗莎沒有驚訝之類的情緒，因為這間地下室本就什么也沒有，她摘下項鏈，將小劍扣在手心，雙手合十，沒過多久，一片幽綠色的光便出現(xiàn)在前方，在轉(zhuǎn)瞬間變化了上百種形態(tài)，最后化作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