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不知過了多久,微風輕撫,耳畔傳來樹葉摩挲作響。 秦縱抬起頭,這才發現秦帥祠中種滿了槐樹,是涪州傳說中能聯通生人與死者的橋梁。 他知道,這定然是楚霽命人栽種的,槐樹都還只是幼苗的狀態,卻已然可見其郁郁蔥蔥。 一顆心涌上無數滋味,他恨不得把心捧上,任由楚霽揉捻。 這一天,秦縱待到日暮西山才回去,他跪在父母墓前,說了很多話。 他與父親討論兵書軍事,分析時局動態。他說自己投靠了滄州牧楚霽,是他救出了身陷角斗場的自己。他說父親別擔心,楚霽不是蕭彥那等虛偽做作之人,他更不是因為楚霽的救命之恩才效忠于他的。他說楚霽可為天下明主,安撫民生,發展經濟,最得民心。他說秦家訓練騎兵之法被他傳承下去,訓練出來的滄州軍比之往日的秦家軍更為強悍…… 面對母親,秦縱說自己現如今身量多少,相貌如何,自己又愛吃何種吃食,不過到底最愛的還是槐花糕。母親做得槐花糕最是美味,但現在有人做得和母親一樣好了。 眼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秦縱又端正起了跪姿:“父親,母親,我有心上人了。” 頭頂槐葉輕響,秦縱微微一笑。 “我若是說出來,父親可不要怪我悖逆,母親也切莫生氣。我的心上人便是我的主公,從我被他救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在我的世界里不一樣。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人,既危險又可愛,既果決又仁慈。即便父親罵我是欺君罔上之臣,要拿家法懲治我,我也還是心儀于他。您知道的,他有多好。” 楚霽為秦屹修建了秦帥祠,便是給秦屹正名。秦屹不是趙協以大雍皇帝之名宣布的亂臣賊子,而是心系天下蒼生的英雄。 此間之人最重生前身后名,待他日楚霽若是登上帝位,秦帥祠公諸于世,秦屹的聲望會是可想而知的高。 所以秦縱想,秦屹知道楚霽有多好。 “母親別憂心,他也是心系我的。我知道您并不在意我是否能為秦家延續香火,只是怕我受單戀相思之苦。您得相信您的兒子,我臉皮多厚啊,主公再矜貴我也敢死皮賴臉地湊上去。總算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鄭重地在父母墓前磕頭:“如今這局勢您二老也是知道,楚楚這次不能來看二老,他讓我代他向您二老叩頭問好。” 秦縱抬起頭,一片槐葉正巧落在他面前。 他撿起葉片,珍重地收入懷中,笑了:“我就知道,喜歡楚楚是全天下最理所當然的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嚴毓就這樣在州牧府里安頓下來, 雖說因著楚大人的吩咐暫時只能在州牧府后院活動,但她卻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活自由過。 尤其是在楚霽漸漸地將她從益州帶來的丫鬟仆從都看管起來之后。嚴翕不是個沒有腦子的,嚴毓心中對他多有不滿, 他不可能讓人就這樣魚入大海一般地進了滄州。 除卻一萬益州軍以外,嚴毓的一干隨侍婢女全都是嚴翕的人,甚至連醫師都配了兩位。 只不過嘛, 這進了滄州,連一萬益州軍都被楚霽干脆利落地解決,更何況是這些人? 楚霽將他們朝著益州發出的消息盡數攔截,審訊過后又掌握了這些人的底細來路。 這幾年楊佑培養了一些能和他一樣模仿他人筆跡的人, 楚霽便命他們給益州牧傳遞他想讓嚴翕知道的消息。 楊佑為人謹慎細致,他培養的人也不差,就連語氣習慣都模仿地惟妙惟肖, 由不得嚴翕不相信。 嚴翕雖心痛震怒于一萬益州軍的損失, 但也知道這無可奈何,楚霽碰上秦縱都要低頭,更何況是旁人?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秦縱的親兵竟有如此實力,他的一萬益州軍毫無抵抗之力。 但此事也并非全無好處, 也不知是秦縱當真癡心一片, 還是權衡之下更看重那三萬精兵,還真是領兵出走了, 不曾同楚霽鬧起來。 雖說這樣會讓楚霽手中的勢力有所削弱,可嚴翕本就不想讓楚霽太過強盛。 他這一生窮盡方法也沒能有個親生兒子, 甚至連女兒都沒有, 楚霽這個名義上的女婿,他自然是要好好想法子cao控的。 如今萬事皆備, 嚴翕給楚霽去了信,意在問他何日同自家小女成婚。 這種事情楚霽自然是能拖就拖,只做是未曾收到訊息,反正這年頭天高路遠的,誰也不敢保證信息一定送達。 嚴毓現在每天的生活很簡單,每日看書撫琴蒔花品茗,但最多的還是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縫制衣衫褲襪。按照時間來算,孩子應該會在明年初春降生,她想孩子一出世便暖和和的。 每每做針線活兒時,她心里雖有對未來的無盡期待,但只要一想到孩子的父親還不知所蹤生死未卜,她就忍不住有要落下淚來。 好在,楚大人已經在幫她設法營救蕭覃了,條件是日后她要為楚霽揭穿嚴翕的惡行。 這算是什么條件呢? 她并非貪圖名利之人,雖然此事一出,她便不再是錦衣玉食的益州牧家的小姐,但她本就不是啊,她本就只不過是個農戶家的女兒,被嚴翕抓來成為聯姻的工具。當嚴二小姐的日子她何嘗有過一日喘息的機會?不過是身如浮萍一般地任人cao控罷了。 與其這般,不如與蕭郎做一對兒自由的貧賤夫妻,至少還能知道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