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但唯一讓他們慶幸的,便是因著這幾天大家不曾回到營地,周珩沒有再陣前殺人。 若是能如此,叫他們在滄州城下一輩子也愿意。 可是現在,原本被關押在周珩手里的家人,怎么會出現在滄州? 莫不是滄州的人抓了他們,要和周珩用一樣的手段來威脅他們? 這種事情,膠州軍幾乎不敢再想。 家人在周珩手中,只要他們攻下滄州,家人便尚且有活路。 但落在了滄州人手中,他們與滄州交戰多日,家人又怎么會討得著好? 膠州軍一個個都紅了眼,看見了親人家眷的,更是睚眥俱裂,想要不顧一切地沖進滄州。 就在這時,城墻上爆發出一聲大喊:“張大壯,是楚大人救了我們!楚大人和周珩不一樣!男兒頂天立地,不要再給他賣命了!” 喊話的正是那名女子,名叫朱蕓。 朱蕓與張大壯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的。 兩人在很小就定了娃娃親,后來張大壯父母雙亡,便毅然從軍,說是要掙一個好前程再來娶朱蕓。 張大壯在軍中一直表現優異,現如今已經是一位百夫長了。 是以,當知道自己的未過門的妻子被抓時,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但事實擺在眼前,周珩吃準了他沒有家世背景,但在軍中又有一定的地位,這才決定拿他開刀的。 張大壯站在隊伍的前方,朱蕓的話他聽得清楚。 七尺男兒再看到生龍活虎的未婚妻子,臉上原本的猙獰蕩然無存,反而淚流滿面,手足無措。 城墻上的人紛紛開始喊話,向自己的家人控訴周珩無道的罪行,講述楚霽派人營救他們的故事。 膠州軍如何不知道周珩的惡? 只不過是有軟肋被周珩捏在手中,不得不與虎謀皮罷了。 可現如今,局勢逆轉了。 軍心的潰散就在一瞬間,淚水模糊雙眼之時,他們幾乎全部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全然顧不上后頭沖鋒的號角。 見此情景,楚霽連忙示意蒯信喊話。 蒯信福至心靈,想起自己曾經當山大王時那些來“剿匪”的官兵的話,扯著嗓子大喊:“只要放下武器,滄州必然既往不咎。只要歸降滄州,與滄州軍享受同等待遇。” “別給那個周珩賣命了,那就是一個陰毒小人。我們楚大人才是真的善待百姓、體恤將士,人人稱頌。” 說著說著,蒯信冒出了些許真情實感。 他自己也是從旗峰山上那個流寇被楚霽帶著,成為了一州的校尉。 再高的贊譽,在蒯信心中,楚霽也配得上。 膠州軍的隊列之中,周珩被自己的親信保護著。 前頭發生的事情他都已然盡數知曉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漫延上心頭,與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無力感。 若說楚霽戳穿了他在桐昌城的陰謀,他只是感到憤怒,卻不并十分恐懼。 那么此時此刻,便是局勢幾乎失去控制。 但也僅僅是幾乎而已。 “這七百人沒有了,便回膠州再抓就是。膠州有的是人!” 周珩一把掀開車輦的帷幔,失態地低吼著,嚇得一眾親信跪地請罪。 恰在此時,他們身后的軍隊也一齊亂了起來。 哀嚎嘶鳴遍野,無一人在意軍中的號角。 “大人,收手吧,我們不能……” 一錯再錯。 校尉費千跪在地上,可剩下的話卻再沒有機會說完。 周珩一把抽出侍衛的劍,結束了費千的性命,也封住了他的未盡之語。 軍中那些雜亂無章的聲音簡直要沖破他的耳膜,將他拉入無盡的深淵。 “放肆!你們都放肆!誰若是再敢有動搖軍心之語,殺無赦!” 周珩手中長劍錚然觸地,生生沒入土地半寸有余。 透過戰車的帷幔,周珩隱約能看見孑然立于城墻之上的楚霽。 沒有兵甲利刃的守護,卻在萬民拱衛之中。 周珩的目光驟然兇狠。 不,他還沒有輸。 周珩從車轍上翻身而下,拉過戰馬,拿起長弓。 城墻之上,蒯信依舊在激烈地講著話。 從楚霽將他這個土匪頭子帶出旗峰山,再到今天滄州城內人丁繁盛、六畜興旺的現狀。 放下武器的膠州軍越來越多,就連滄州軍也受到了感染。 蒯信打小是個不愛念書識字的,不像他的兩個哥哥那般能言善道,可他所說都發自肺腑,反而更有樸實真切的力量。 “咻——” 長箭破空而來。 出自周珩之手,目標是陣前形容激動的張大壯。 而此刻的張大壯滿心滿眼地盯著自家未婚妻子,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后襲來的箭矢。 楚霽薄唇輕抿,連忙搭弓。 弓弦撤手的瞬間,將原本襲向張大壯的箭矢擊落。 可就在眾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的時候,周珩已然腳踏馬背,凌空而起。 長箭直直地朝楚霽而來。 方才射向張大壯的一箭不過是掩飾,這一箭才是周珩真正的目的。 誰也沒有想到,周珩會將自己暴露在半空之中,不顧被滄州軍射成篩子的風險,也要對著楚霽放出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