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張畫,我想臨摹一份。” 畫師一抬頭,這不是秦將軍嗎?他要這畫做什么?還說要臨摹一份? 秦縱看見畫師滿是疑惑的目光,也少見地有些不好意思。秦小將軍天賦卓絕,學什么都是一點即通,奈何這畫技實在是登不得臺面,堪堪只到了能夠臨摹的水平。 他畫技拙劣,卻想留住此刻眼前的絕色。不得已,做了次以權謀私的事兒。但他知道,楚霽讓畫師來畫,必有深意,所以也并不開口討要,只是想要自己照著臨摹一張。 畫師哪里敢不同意,只說這畫便送與秦將軍,他另行再畫一幅便是。 秦縱接過畫像,也并不直接拿走,而是徑自走到桌案旁,拿起毛筆和宣紙,對著畫像臨摹起來。他要親自臨摹也是另有私心的——畫上之人是楚霽。這別人畫好的,終究是別人畫的。 畫師無法,恰好此時楚霽又換了動作,他也只得趕緊動筆。 棉花的纖維已被彈散,呈現出蓬松柔軟的狀態(tài)。楚霽重復了最初的動作,用牽紗杖牽引棉紗線,將棉絮固定住。 接下來,便是最后一步了。剛彈好的棉花還很松散,需要用木質磨盤進行均勻的碾和壓。 楚霽放下牽紗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這長弓已是竹制的了,但還是很有些分量,而且彈棉花所需的力道也不小。幸而這三年他有練習箭術,否則就憑他現在這副身子,還真是堅持不下來。 那廂秦縱臨摹好了畫。他將畫小心卷好放入袖中,一抬頭,見到的就是楚霽秀眉微蹙,揉著肩膀的模樣。 秦縱暗暗責怪自己粗心,連忙走上前去。 “阿縱,你回來了。”楚霽見到秦縱很歡喜。上次兩人一同去了西郊農場,楚霽對他開導了一番。這次休沐秦縱能回來,大抵也能說明心結已解,楚霽自然高興。 “嗯。”秦縱點點頭。楚霽為了開導他,特意將他從東郊大營里帶出去,他不能辜負這份心意,當然要回來。“下面要做什么?你教我,我來。” 楚霽發(fā)現,秦縱好像很喜歡說“你教我”。 好為人師的楚大人,自然要滿足虛心好學的秦小將軍。他指著一旁的磨盤,道:“用磨盤,將棉花壓平整,力道收著些。” 這倒不是什么技術活,但秦縱天生神力,臂力驚人。他怕不提醒一句,這棉花底下一層薄薄的棉紗網都會被他碾破。 楚霽此刻依舊蒙著面紗,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雙桃花眼里,含著故作的威嚴,也透著些許的揶揄,眼瞼上的一顆小痣更添靈動。 秦縱只看了一眼便猛然移開視線,將全副心神放在這木質的磨盤上。任誰也不能從他這副模樣上看出,他的袖中還藏著偷偷臨摹的楚霽畫像。 楚霽站在一旁指揮著,秦縱便隨著他的手指移動磨盤。兩廂配合,倒是十分默契。 不遠處的畫師見到此情此景,心念一動,干脆將兩人一同入畫。明明只是幅簡單日常的畫面,畫師竟在某個恍惚的瞬間,想到了那一句“不辭青山,相隨與共” 棉花彈好之后,眾人都等不及要來上手摸一摸。 “少爺,這就是棉花被啊!果然特別軟!看著就暖和。”紀安伸手戳了一下還不過癮,用手拍打著被面。 “和紡織廠里的羊毛,也有的一比了。”吳阿婆是做慣紡織活計的人,她止不住地摩挲著棉花被。 畫師也想上前去摸一摸這神奇的新物件,楚霽自無不可地點點頭,又隨手將他的畫作拿了起來。 “這畫……”楚霽手里拿的正是畫著他和秦縱兩人的那副圖。 畫師還沒來得及離開,聽見楚霽的話,嚇得一個哆嗦跪在地上。是了,他未經楚大人同意,竟然擅自將旁人入畫。 “這是做什么?快起來。”楚霽笑著道,“這畫,我瞧著很好。” 畫技純熟,工筆細膩,將秦縱的動作描繪得細致恰當,是個當做教材的好模板。 “阿縱,你說呢?” 秦縱瞥了那畫一眼。畫上,他俯身向前,身形幾乎將楚霽整個擋住,楚霽抬頭看他。兩人仿若相擁,無端像極了那日在槐花樹下。 半晌,秦縱才從喉間發(fā)出一個“嗯。” 楚霽頗為奇怪。這也不熱啊,阿縱的臉為什么那么紅? 這次約莫收獲了五十斤的棉花。挑揀一番,再除去楚霽用掉的,恰好還剩下四十斤。棉籽倒是不少,明年大致可以播種出二畝棉花。 吩咐紀安將棉籽存入倉庫保存好,楚霽囑咐起吳阿婆:“按照我剛剛的法子,再取棉花彈幾床棉被和床褥。剩余的棉花織成棉布,按大婚的規(guī)矩染色刺繡。百蝶穿花、鴛鴦交頸等等皆用金線玉石,不必在意工本耗費,務必盡善盡美。” 這是楚霽送給姜木和楊佑的禮物之一。雖然按照大雍律例,只許納男妾,不得娶男妻。但在滄州,楚霽說了算,他自然不會虧待姜木。楊佑要是敢說什么納姜木為妾的話,楚霽能打斷他的腿。 現如今滄州百廢待興,楊佑也忙得抽不開身,二人便商定明年成婚。即便如此,楚霽也要將這賀禮早早準備著。 當夜,白露曖空,素月流天。 楚霽的臥房里還亮著四盞落地銅燈,映著月光一傾,使得房內亮如白晝。 楚霽沐浴過后,披著件大氅,便坐在臥房的桌案旁,給畫師畫的圖進行標注。比如木錘敲擊的力度、弓弦與棉花的距離、牽紗杖怎樣使用更便捷……也算是他的小小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