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對他的態度有些軟化，但對于他來說，兩人恐怕也只是前夫前妻的關系，并沒有因此對他生出任何的好感度來。

    厲寒霆心里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痛。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喬云舒非要在他和池郁兩個人之間選一個人成為丈夫的話，他不一定會被選上。

    如果他想要在喬云舒心中博得好感，恐怕不止還要在她面前刷好感度，也要贏得他在乎的人的好感。

    曾經喬云舒的外婆對他十分信任，但兩人離婚的時候，外婆才知道他們的感情沒有那么好，于是對他就有了一些意見，如果他想要和喬云舒走到最后，那重新讓外婆對他心生喜歡，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項重任。

    這樣想著，厲寒霆特意挑了一個喬云舒出去談合作的機會，拎著一大堆對中老年人好的昂貴補品來到了外婆家。

    打開門時，外婆有些驚訝，以為他是來找喬云舒的，“云舒不在，他今天好像出去談什么合作了，工作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可能要晚上才會回來。”

    厲寒霆對著外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沒事，我今天來就是看看孩子，順便給您帶了點東西。”

    他手里拎著兩個大袋子。

    外婆雖然對那些奢侈補品并不是那么了解，但也能從包裝上看出這些東西都不太便宜，所以連忙推拒，“這怎么好？東西你收回去吧，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是父親出差回來給奶奶買了一些，但是買得太多了，奶奶一個人也吃不完，我就想著拿過來，您幫忙分擔一些。”

    厲寒霆這番話說得極為巧妙，并沒有顯得他送禮是一件多么大方的事，反倒是說成讓外婆幫忙分擔，就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外婆的不好意思。

    見他這樣說，外婆也不好意思拒絕了，只能讓他進來，想著等曹云舒回來了再跟他說，看看能不能回些什么禮。

    厲寒霆帶了一會兒寶寶，還給孩子喂了奶粉，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游戲，外婆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表面上在看電視時則在偷偷觀察他。

    男人和兩個孩子待在一起，周身狠戾氣質都消散了許多，變得十分柔和，看起來就像是那種不可多得的負責任的好爸爸。

    外婆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如果這樣的男人能在對老婆方面更好一些，就真的挑不出什么錯來了。

    寶寶玩了一會兒，張嬸照例帶著兩個寶寶出去逛一逛，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外婆正在穿針引線，她年輕時學過些繡花，以前還靠繡出的東西賺過錢，但現在人老了，也沒那么多精力，就在家里繡十字繡和孩子的東西。

    外婆年紀有些大了，那根針怎么也穿不進針眼里，厲寒霆注意到了，主動接過針線，“我來幫您吧。”

    “這怎么好意思呢？”外婆原本沒想答應，但拗不住男人已經把手伸過來拿了，只得由著他去了。

    身穿高挺筆挺的黑色西裝的男人手里，拿著極細的一根繡花針和粉色的細線，看起來極其的不協調，有一股莫名的反差感。

    原以為像這種富家公子哥，恐怕沒做過這種活，動起手來會比較慢，但沒想到男人雖然姿勢不太熟練，但穿針引線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幾乎是幾秒鐘就搞定了。

    外婆接過了穿好線的針，又接著繡起來。

    厲寒霆意義隱約看得出輪廓的小老虎圖樣，問，“是給安安和鬧鬧兩個孩子繡的嗎？”

    “是，繡個老虎，虎頭虎腦地和那兩個孩子正好對應。”外婆又繡了一會兒，才抬頭看著他，“我一個老太婆也和你們年輕人沒什么話題，你坐在這陪我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

    厲寒霆搖搖頭，“沒有，在家我也經常陪著奶奶說話。”

    不得不說，拋開他現在有些尷尬的身份，這個男人在老一輩眼里還是不錯的小輩。他見多識廣，談吐有禮貌，也能幽默風趣地哄老人開心。外婆不知不覺地和他聊了好一會兒。

    第145章 照片

    不知過了多久，外婆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嘆了一口氣，“寒霆啊，我知道你今天陪我這個老婆子其實是想要追回云舒，不過這件事我只尊重云舒那孩子的想法，不管你在我面前表現有多好，我也不會在她面前給你說好話的。”

    厲寒霆苦笑了一聲，“我沒那個意思，外婆今天來就是想要在你面前表現表現，之前我對云舒做了很多錯事，怕您對我的印象不好。”

    “追求云舒，我自己會拿出實際行動來，讓他感受到我的誠意和愛，不需要任何人在她面前為我說好話的。”

    這番話倒是說得言辭懇切，聽著像那么回事。

    外婆點點頭，“你們年輕人的愛情我也搞不懂，也沒法插手。”

    厲寒霆問，“過年你和云舒是要回老家過嗎？”她“是啊。”外婆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這人老了，就是想回老家，雖然比不上a市這么豪華，但畢竟是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我的一離開了，還有些想得慌。”

    “而且云舒的母親，我的孩子也葬在那里，過年總要回去給她燒香，也好把安安和鬧鬧兩個寶寶帶回去給他看一看。”

    聽到這里，厲寒霆心中再度浮現出酸澀和心疼。

    從前他也知道，喬云舒的身世：父親不疼愛，母親早逝，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長大。

    他當時并沒有覺得心里有什么感觸，但自從愛上她以后，再聽到她的身世，心中就會泛起如同針扎似的疼痛。

    他實在想象不到，喬云舒從小在這樣一個家庭中長大，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

    都說人的塑造和從小生活的環境以及家庭脫不開干系，而喬云舒能在一個缺少父愛和母愛的家庭中長成這樣堅忍不拔的性格，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如果他能遇到小時候的喬云舒，一定會給他帶來最好的生活。

    老一輩人就是喜歡念舊，尤其喜歡懷念曾經帶孩子的經歷，并且厲寒霆現在她心里也并不是那么討人厭，外婆一聊起天來就沒說真話，給他講了好些。喬云舒小時候的囧事。

    講著講著，外婆還覺得不過癮，回到自己房間，從柜子里翻出一沓相冊來給男人看。

    貼照片已經辦舊了，有的甚至沒有塑封過，邊緣都發黃了，但依舊被外婆細心地保存著，可見她對喬云舒這個外孫女的t愛是很深厚的。

    “這一張是云舒母親剛剛去世，那時候云舒還不明白什么叫死亡，只知道mama已永遠都不會回來看她了，抱著我哭得傷傷心心的，我抱著她跟他講了，mama會變成天上星星的故事，才把她哄好了。”

    厲寒霆看著照片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心中柔軟得一塌糊涂。

    “這一張是云舒初中考上了我們縣城最好的高中，這孩子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就好，我們家里窮，也沒給他請過什么家教，老師上過補習班，但云舒這孩子真氣。”

    這一張照片是喬云舒十五歲的時候，這時候的少女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臉上還帶著懵懂和青澀，已經完全能夠看出她長大之后會出落得多么水靈清麗了。

    這種長相清純學習成績又好的乖乖女，想來在學校里沒少被人暗戀，屬于那種課桌里被塞滿了情書的人吧。

    一想到喬云舒以前將近20年的生活他都沒有參與過，不禁有些失落，他情不自禁地在腦海中想，如果他們兩個從小就認識，那該有多好。

    就在男人暢想的時候，外婆又翻了一頁，厲寒霆只是看了一眼就渾身僵硬的定住了，如同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臉上鎮定自若的神態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竟然有幾分激動，“這個也是云舒?”

    照片上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半袖的衣服，十分拘謹地對著鏡頭。

    但就是這一個模樣，和他記憶中，把他從湖中拖上岸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他當初被人救上岸以后，面前出現了年幼的方若薇的身影，但當時他已經體力不支，很快就暈了過去，還是那家人趕到，將他送去了醫院。醒來以后，他的床邊就站著小方若薇。

    當時的他還疑惑于為什么現在方若薇的樣子和他模模糊糊看到的不太一樣，但當時他們給他的解釋是，他當時吸入了太多水，意識已經模糊了，視線也怕是出現了一些幻覺，所以現實和他所看到的是有一定差距的。

    這一個理由被厲寒霆所接受了，并且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堅定不移地以為方若微就是當初將他拖上岸，救了他命的那個恩人。

    直到方若薇做出背地里害喬云舒的事情來，厲寒霆才隱約覺得方若薇和他記憶當中善良勇敢的小女孩不太一樣，但也沒有懷疑過方若薇不是當初的小女孩。

    現在看到這張照片，猶如當頭一棒似的把男人給敲醒了。

    如果并不是方若薇變了，而是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虛榮，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那當初她恐怕也是冒領了別人的功勞。

    而當初真正救她的善良勇敢的小女孩究竟是誰？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仿佛是老天爺還要再為他的猜測打上百分百確定的答案似的，外婆在這時候開口了，“這是明說，說起來我就生氣。”

    “我記得那是一個下午，我剛農忙回來，就看到云舒這孩子渾身濕漉漉地跑回家，當時給我嚇壞了，以為她掉到水池里了，連忙問她出了什么事，這孩子也不肯回答，后面我問了好幾次，她才扭扭捏捏的說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到旁邊的小水溝里去了。”

    厲寒霆到喉嚨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東西給堵住了，連開口說話都變得艱難無比。

    “你還記得那是什么時候嗎？”

    外婆思考了一下，才有些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夏末秋初的時候，當時天氣還熱著，當時我還慶幸還好，不是冬天，不然這孩子穿著厚厚的棉服掉到水里，恐怕爬都爬不上。”

    厲寒霆心口重重一顫。

    第147章 喬云舒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厲寒霆僵在了原地，仿佛被釘子狠狠的釘上去了似的，一動不動，連外婆說了些什么，他也沒聽清此刻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原來當初那個不顧一切把他拖上岸的勇敢又善良的小女孩竟然是喬云舒。

    喬云舒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當初他堅定地以為那個人就是方若薇，甚至還因為維護她和喬云舒發生過爭執，對喬云舒冷語相待過。

    沒想到上天卻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維護著一個欺騙他的人，卻對自己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那么冷漠殘忍。

    厲寒霆水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起來壓抑又痛苦，他的喉嚨被什么東西給死死堵住，連吐息都變得格外刺痛。

    仿佛天底下所有最苦的蛇膽和黃連都一起進了他的肚子里，正在不斷的翻騰，濃郁又強烈的苦澀，感覺從血液彌漫滲透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處地方。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迫不及待的問，“喬云舒還記得這件事嗎？”

    外婆似乎有些驚訝他為什么會這么問，但依舊還是如實回答了，“這孩子小時候身體沒那么好，當天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回來，第二天就感冒發燒了，燒到40度，嚇得我急忙送去大醫院住了一周多的院才出來，后來她就忘記了一些事，這件事她沒多大印象了。不過她那時候也小，小時候的事長大之后有的就會忘了。”

    男人心中頓時了然。

    難怪。

    記得當初方若微陷害喬云舒將她推下水池那一次，奶奶和母親為了開導喬云舒，是對她講過他和方若薇之間的恩情的。

    如果喬云舒對此有記憶的話，應當會立馬站出來反駁才對。

    沒想到她是因他發了高燒，生了一場大病之后，忘記了這件事。

    也對。

    他記得當初拖拽他上岸的小女孩瘦弱無比，的確更像是一個從小在鄉下長大，營養沒能跟上的小女孩。

    厲寒霆甚至嘗到了自己喉嚨里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方若薇頂替了喬云舒的功勞，享受了這么多年來他的幫助，甚至還成為了他和喬云舒之間最大的誤會。

    如果中間沒有她的出現，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和喬云舒兩個人，喬云舒會在小時候就受到了他的幫助，不用再受那么多的苦難。

    他們兩人說不定也不用經歷這么多感情波折，反而會一直和和美美，圓滿地走到幸福的結局。

    這時他的內心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反問他。

    難道這一切只有方若微是罪魁禍首嗎？你就是完全無辜的受害者嗎？

    厲寒霆的心情更加苦澀沉郁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無辜的。

    如今，這一個局面也有他一手促成的因素在其中。

    如果他當初能夠嚴謹一點，派人去核查，方若薇是不是就不會頂替了喬云舒的功勞？

    如果在方若薇和喬云舒發生爭執的時候，他沒有想著當初的恩情去維護方若薇，是不是他和喬云舒就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男人自詡自負和聰明，卻在今天才認識到了自己的狂妄自大和蠢笨。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對喬云舒造成的傷害也不會被抹消掉，反而會一直存在。

    或許是男人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就連旁邊的外婆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有些大驚失色地問，“你怎么哪不舒服？還是什么低血糖犯了，臉色怎么白得這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