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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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大宅子里面空蕩蕩的,沒什么人,角落里,朱檐下,蜘蛛很早就結了網,白森森的,不過此時此刻,這宅子竟然落魄到,練那張八面玲瓏的白蛛網都落了灰。 李家鎮的人們都知道三年前那場滅門慘案,他們鎮上好不容易出了個榜眼,受到朝廷恩典,返鄉成為了縣官,這可是大喜事啊。 一時間,和李順昌家里有關系沒關系的,鄰里鄰居,隔村鎮的人們都開始討論這件事了,縣官上任那一天,城區張燈結彩,也有跋涉了不遠的路,手里提著土特產的鄉親們要求見縣官送送禮——今年格外多了一些,上一任貪官實在蠻橫,搜刮民脂民膏,當官的在上面過的油水充沛,下面則是民不聊生。 好不容易熬走了個吃人虎,來了個好說話的書生,可不得多獻獻殷勤,做做打算么。 人們都想著,這李榜眼未出仕時候,為人端莊正直,十里八鄉聞名,到適婚年齡,也有不少說親的,每次啊有女孩的人家去問媒婆,那臉上點著個黑痣的老女人笑起來,眼尾都是皺紋,“您且先看看這幾位公子。” 這幾位公子,哪幾位公子?自然是李家的,孫家的和趙家的。 唯獨這李順昌遲遲沒有動靜,他已然是弱冠之年卻也不著急,李老夫婦便三天兩頭地往媒婆那兒跑,總是覺得兒子是沒有碰到心儀的女子,他們想,若是有了,十幾兩銀子也好說,好說。 李順昌確實沒有相中的,他自小通讀四書五經,性情聰穎,溫和儒雅,他生的也不差,一副白玉般的皮相,非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是五官組合在一起,看著就是讓人感覺親切舒服,暗地里,還是有不少女子傾慕于他的。 不過,李順昌卻又和別人口中“這般好男兒”有一點不同,他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讀書成了“呆瓜”,還是天生六根獨有一情根不開竅,在旁人與他提及三次婚配之事之后,他才開了竅,原來自己是要娶小姐的。 曾經在私塾一同讀書的同窗門,大多都回到了家鄉娶妻生子,有的做起了生意,后來只有李順昌去了京城,回來已經是五年之后,他在偏遠的涼州做了個芝麻官,政績良好,朝廷調動人手,他一時情動,上書自愿到另一偏僻洲區去——李家鎮屬的洲,小盤洲。 沒人愿意去,他又毛遂自薦,皇上沉吟少許,道:“準了。” “謝主隆恩”之后,便是回到貧瘠的家鄉。 見到闊別許久的父母,李順昌才真真切切感覺到什么是血濃于水,這就是牽絆啊,他眼含熱淚,攙著腿腳早已不便的老夫老母,回到了當年自己寒窗苦讀的小院兒。 李老父母身子并不好,李老父當晚誰也沒說,從枕下摸了碎銀子,樂呵呵地騎著毛驢出門去,路上逢人便問,“吃了嗎?” 老頭許久沒這么開心,胡屠戶見是老客人來了,咧嘴一笑,“李老漢,還是一斤豬頭rou不?” 老頭擺擺手,說:“不啦不啦,今兒我買些牛rou,你就挑揀最好的,挑上三斤算啦。” “喲,真稀奇,”胡屠戶和他寒暄起來,“今天這是撞大運了么?” “是啊,兒子回家了,”老頭佝僂著背,揣著手,袖子上打著幾個補丁,樸素極了。 可是偏偏是老頭最高興的一天,壞事就來了,回去的路上一個天旋地轉,不知道腳絆著哪跟藤條一下子滾到溝里去了,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凍的不能說話了,就是那布滿繭子和皺紋的手里緊緊攥著布袋,眾人打開一看,喔,醬牛rou,而后看到李秀才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下來喊爹,眾人又是搖頭,又是唏噓。 有人說老天爺為什么這么不公平呢,另外一個人就反駁他,你說老天爺不公平,你可見他什么時候公平過,破爛事永遠都是我們這些窮人的。 在醫館抓藥的小娘子叮囑說,“這幾日讓你父親不要出門了,臥在床上是最好,天涼,這些藥你可拿好了,切記一日一煨,帶著蜜餞兒讓老頭喝下去,便能好些。” 便能好些,便能好些。這藥是什么呢?滋養身體,保暖驅寒的普通保養藥粉而已,李秀才裹緊了這一摞鼓鼓的紙包,眼淚又流了下來。 大夫那日把他叫出門外,頭貼近了和他說,“你老父親之前就有風寒,年輕的時候我同他一起做過車夫的,他腿腳不便我最是知道,” 大夫面容慈祥,表情凝重,語氣放緩了,“他跌進溝里,這么些天不見好,自然是…我為他把脈,脈象甚虛,體格甚壞,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他說完,一手扶額嘆息,連連搖頭,李秀才幾天早晨敢兩個時辰馬車去寺廟為父親上香,“李某小半生也算是兢兢業業,無愧國家,無愧父母,菩薩慈悲心腸,當真當真要救救我們一家人。” 他跪在蒲團上,以頭貼地,雙手按在地面,他都能感覺到汗止不住地流,他平時不信佛,也不常供奉香火,這個時候,他第一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