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國醫無雙 第201節
“廠長請說。” “就是隔壁機械廠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吧?那天來咱們廠里鬧事的牛家人,現在找到正主了,正在圍堵機械廠那邊,為了穩定局勢,不引發輿情,李廠長和楊副廠長已經向牛家人承諾會負責醫治好牛秀秀……” 清音點頭,沒毛病,自己的職工把人家治出毛病了,這當然得負責。 “但問題就是,這三天來,廠里已經帶她去過省醫院,那邊說沒法子。” 清音挑眉,習慣性流產沒法子?除了秦嫂子那是意外之外的情況,堂堂省級醫院不至于連試都不試就說沒辦法吧? “哎呀,我們大老爺們也不懂這些,我就長話短說吧,現在比較棘手的是牛秀秀又懷上了,而且正好四個月,說是肚子痛了好幾天,也有點出血啥的,省醫院那邊說是先兆流產,保不住,而牛家的訴求就是,只要咱們能幫牛秀秀這一胎保住,這事就算了了。”楊副廠長紅著臉說。 清音:“……”合著,牛秀秀現在即將要第五次習慣性流產了! 牛家人的要求說高不高,就是保個胎就能把那么大的事揭過去,可說低也不低,對于習慣性流產的孕婦來說,在不知緣由的前提下保胎簡直就跟盲人摸象一樣,讓人毫無章法。 難怪連省醫院都說沒法子,這誰敢答應下來,以后就是扯不盡的皮,搞不好還要招來機械廠的埋怨。 見她擰著眉頭不說話,三個男人都有點拿不準她是什么意思,只能靜靜地看著她。 清音背著手,在診室內踱了幾步,心里把習慣性流產的原因和常規治法過了一遍,那年沒保住秦嫂子的孩子,她下功夫翻過很多書,現在那些理論知識在腦海里一一閃現,幾乎倒背如流。 可看病不是會背理論知識就行的,“這事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畢竟難處你們也知道,但如果二位信得過的話,我愿意試試。” 一是劉廠長親自帶人來,她能幫一把是一把;二來,牛秀秀雖說讓書鋼衛生室受了一場無妄之災,但她確實也是醫療事故的受害者,清音作為一名要為中醫正名的后繼者,自覺有義務為她看看。 “能不能保住我也承諾不了,只能盡力一試。” 見她說得這么保守,李楊二人也樂觀不起來,原本聽說書鋼有個小神醫,他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來求人,結果就這…… “兩位老兄,咱們小清平時的醫術醫德自是沒話說,但牛秀秀的情況,省醫院也沒辦法,她能答應試一試已經是看在咱們兄弟單位的份上,你們要是想聽她立軍令狀,那不可能。”劉廠長貌似說得兇巴巴,其實是在給他們打預防針,也是給清音做鋪墊。 萬一真保不住,這也不怪她。 “這是當然,老劉你把我們想成什么人了,小清大夫能試一試也是好的,我們感激不盡。” 說好,下午,機械廠那邊就派人把牛秀秀送過來,是由那邊衛生室的兩位醫生和兩名護士用擔架抬著過來的,清音偶爾會出去開會,見過他們,還聊了幾句。 “嗐,可別提了,都是張瑞強害的,他自己愛出風頭,卻害得咱們出門都抬不起頭。” “哪個張瑞強?是以前在區醫院后勤的張瑞強嗎?”清音心頭一動,這人以前實習的時候還跟自己發生過不愉快,后來聽說離婚找了個當領導的老婆,調動到了后勤科室,怎么現在又跑到機械廠衛生室來了? “可不就是他,區醫院好好的不待,偏來禍害咱們。” “可得了吧,不是他不想待,是他在那邊作風不好,跟小護士眉來眼去,他老婆氣不過就把他弄基層來了。” 清音實在沒想到,自己跟這位“故人”是以她幫他擦屁股的方式再次“相遇”。 “哎喲清醫生你是沒看見,那天牛家人把咱們衛生室堵得死死的,還說要給咱們身上潑大糞,那可真是……” “嗯哼,少說兩句,來了來了。” 他們身后,是聞訊而來的牛大娘和幾個兒子,看見清音都有點尷尬,公安讓他們向書鋼衛生室道歉,他們忙著去找正主,還沒道呢,誰能想到今天居然還要來求她。 牛大娘重重地咳了一聲,“清大夫是吧,他們都說你醫術高明,那你給秀秀看看,她這胎一定要保住,保不住的話,這婚是離定了。” 清音面上淡淡的,“大娘,別忘了,我可是您那天口口聲聲大罵騙子的中醫,我只懂中醫,也只會用中藥。” 牛大娘老臉一紅,“那是氣話,你就當我放屁,我滿嘴噴糞行了吧。” 牛家其他人也都不太自在,清音一一掃過,“那我也給大家伙打個預防針,我是中醫,也就是你們說的‘騙子’,只會用中醫的法子試試,保不保得住我不敢打包票,你們同意,我才會看,不同意的話還是另請高明吧。” 所以,從始至終,她就沒看擔架上的牛秀秀一眼。 牛家人的本事她也是見識到了,萬一自己托大把鍋扛到自己背上來,那可不值當。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牛大娘狠狠心:“咱們聽說了,你是好醫生,跟那些掛羊頭賣狗rou的假中醫不一樣,你只管放心的試,不成我們也不怪你。” 其實,所有人都覺得牛秀秀這一胎還是保不住,只有母女連心的牛大娘還想試試,所以他們心里都做好了最壞打算。 而清音不僅要他們保證,還要牛秀秀的夫家也同意,雖說小兩口鬧離婚,但終究是沒真離婚,即使真離婚了,孩子是兩個人共有的,牛家單方面也做不了主。 見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搜索,牛大娘立馬揪出一個年輕小伙子,“這就是我女婿,秀秀的男人,你來跟清大夫說,說不管能不能保住你事后都不找清醫生麻煩,說啊你!” 小伙子瑟瑟發抖,豎起四根手指,仿佛在對天發誓:“我,我說,不管能不能……”巴拉巴拉。 現場圍觀的人不少,要真扯皮都可以做見證,不過清音可不信這些,讓牛家和夫家同時白紙黑字寫下承諾書,簽名按手印才行。 直到承諾書收好,清音才進屋查看牛秀秀的情況。 牛秀秀,女,26歲,停經四個月,腹痛五天,陰.道流血四天。既往流產四次。 大體情況跟李楊兩位廠長和秦解放說的差不多,清音一邊把脈,一邊詢問:“出血量多嗎?” “不多,每天就三四滴。” “什么顏色的?有沒有血塊?” “黑紅,血塊還沒有,但按照前幾年的樣子,最多不超一個星期就會下血塊,怎么辦……”牛秀秀虛弱地嘆口氣,“清大夫,我這胎是不是還是保不住?” 清音沒回答,而是繼續問她有沒有腰酸,小腹下墜等感覺,其實脈象上也能看出來,肯定是有的,甚至已經有胎將下的征兆。 有經驗的老大夫是能給把出臨產脈的,而她現在就有點類似于臨產脈。 清音擰著眉頭,總感覺哪里不對勁,“解放,去幫我把陳陽老師請過來一下,還有薛主任。” 陳陽和薛梅來得很快,他們其實也無心看病,這事鬧得太大,他們擔心清音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早就想來幫忙了。 倆人一個是中醫圣手,一個是婦產科主任,查看一圈之后,陳陽先開口:“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要止血,再讓她這么流下去,胎也要掉了。” 薛梅則是去檢查室里幫牛秀秀做過檢查,出來搖頭嘆息,“胎心極其微弱,我看已經沒必要了,這么大月份,藥流恐怕不干凈,不行就我給她清宮吧。”畢竟,耽擱越久,死胎在肚子里留的時間越長,宮內感染的風險越高,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衛生室的條件好起來后,清音專門給她準備了兩間簡易手術室,一般的小型手術都能將就著現場做,不用再跑上級醫院了。 他們說這些話是背著牛秀秀,牛秀秀還在檢查室里,隱約傳出啜泣聲,清音被這母獸一般的啜泣攪得心緒不寧,只能踱步來保持頭腦的清醒。 “我們知道你想盡力保胎,但這次真的沒必要了,太過冒險。” 清音看向陳陽:“陳老師覺得呢?” “如果你想試一試,那就試一試吧,咱們盡快給她開點蒲黃、茜草、地榆、槐花之類的收斂止血藥看看,要是血能止住,或許還有嘗試的空間,要是止不住,那就聽你薛姨的,趁早清宮吧。” “我們今天的目的,是要從最有利于患者的角度出發,而不是為了人情,不是為了給中醫正名,拿患者生命冒險。”薛梅是個急性子,忍不住說重話。 清音卻搖頭,“不行,胎我不僅要保,還要用活血化瘀藥。” “啥?!你還用活血化瘀的,是嫌我外孫命大嗎?當年那個騙子中醫就是用了活血藥把秀秀孩子打掉的,你現在還要用,你你你還是人嗎你!”牛大娘貓著聽了一耳朵,頓時急得暴跳如雷,指著清音就罵。 就是陳陽也著急,不住的使眼色:小清平時挺機靈啊,怎么今天說這種昏話,有出血肯定是要止血啊,她用活血化瘀藥不是讓病人血流得更多嗎?那到底是打胎還是保胎? 第097章 陳陽還想問:這樣的治法跟四年前的張瑞強有什么區別? 但清音是他欣賞的小輩,又當著這么多人面,他不好拆她臺,只能以眼神暗示她別沖動之下亂說話,先冷靜冷靜再說。 醫生不是圣人,有時候也會受外界情緒的影響,他擔心是牛家人的態度和牛秀秀的哭泣,讓清音自亂陣腳,年輕醫生或多或少都會受點影響,但千萬別沖動做決定。 “陳老師,我覺得牛秀秀的脈象里,胎脈滑數,尺脈躁動不安,俗稱離經之脈,似乎是即將滑胎的表現,確實應該安胎保胎,但她有個特點,腰酸腹痛已經四天,出血量卻極少,這說明胎脈尚有挽救余地。” “薛主任查體發現的胎心微弱,或許不是即將流產的表現,而是母體不足,胎脈天生弱勢。”因為她發現牛秀秀本人就長得非常瘦弱,說話總有種中氣不足的感覺,不像是這個年代的體力工人。 牛家大致情況很清楚,一家子都是造紙廠工人,也不是坐辦公室的,不至于這么“弱不經風”。 就拿秦嫂子那年的情況對比,同樣是習慣性流產多次,秦嫂子無論身體素質,還是氣息、聲音、神色都比牛秀秀要強很多。 一直豎著耳朵的牛大娘聞言,立馬接嘴道:“我家秀秀確實是從小體弱,三天兩頭感冒出虛汗,上三十斤的東西都拿不動。” 清音看向陳陽,陳陽不得不點頭,怎么看來,胎心弱跟母體身體素質有關系,并不一定就是胎脈弱。 “況且,我記得我父親曾經說過,中醫看病,憑脈不憑癥。”這其實是上輩子的爺爺說的,好的中醫多數時候看病都要看脈象,而不是癥狀,因為癥狀有真有假,有虛有實,病人轉述的時候也有偏差,不同的醫生接收到的信息也不一樣,但脈象不會作假,比癥狀和病人的嘴都可靠。 “你的意思是,病人的脈象里,有瘀?” 清音點頭,陳陽趕緊跑到檢查室,一把捉住牛秀秀的手腕,閉著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慢慢地,細細地品起來。 陳陽擅長的是舌診,這大家都知道,他跟清音結緣就是十年前診錯脈,沒有診出元老爺子的浮脈,當時清音替他圓了回來,結果十年后的今天,他剛才差點又忽略了牛秀秀的瘀脈! 三分鐘后,陳陽臊得面紅耳赤,沖著清音深深地鞠了一躬:“慚愧慚愧,原來受環境影響的醫生是我,不是你。” 清音剛才貌似被牛秀秀的哭聲影響,其實并沒有,她在踱步,她腦海里的思考卻并未停止,甚至比平時運轉更快,更高效!所以她壓根不可能被病人牽著鼻子走,在那么嘈雜的環境下依然沒漏診一絲一毫! “況且,根據病史來判斷,我早該想到的,她連續流產這么多次,體內肯定是有瘀才對。” “再者,古人常說,中醫治病不能簡單的見血止血,見咳止咳,這跟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有什么區別?咱們這些老東西倒是犯了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的錯誤啊。” 圍觀眾人啥也聽不懂,就聽懂一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尋思莫非牛秀秀這次還得“頭痛醫腳”不成? 清音直接看向牛大娘:“你閨女這一胎,我有90%的把握能保住。” 牛大娘也不傻,她看連陳陽薛梅那樣的老大夫都要聽清音的,心里也有點搖擺,要不是試試呢? 可要是沒保住,那傷身不說,小兩口的婚姻也要沒戲了。要知道秀秀只是造紙廠普通工人,這兩年效益不好,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而女婿卻是玻璃廠的,如今正是大刀闊斧搞建設的年代,他們獎金都比造紙廠工資高…… 老太太搖擺不定。 “媽,讓我試試吧,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再流一次。”牛秀秀扶著丈夫的手,慢慢從檢查室里出來,目光堅定地說。 清音看向她丈夫,“你的意見呢?” “請清大夫試試吧,成不成用都不怪你。” 牛大娘見此,人家小兩口都主動說要試,她攔在中間反倒成惡人了,干脆一咬牙,“成,那就用吧,能不能保住就看菩薩會不會顯靈吧。” 清音也就不再耽擱,用補血行血的基本方四物湯打底,再加大量的安胎藥,例如桑寄生、杜仲、續斷、阿膠、艾葉和砂仁,做到安胎為主,活血為輔,這方子就錯不了。 白雪梅親自抓藥,親自幫忙煎煮,很快將湯藥端過來,給牛秀秀喂下去。 眾人一看,這保胎也不是一下就能保住的,自己是來看病的,咋變成看熱鬧呢?老大娘們趕緊回家做飯,工人們該干嘛干嘛,人群很快散去。 清音也挺累的,與常識做對抗,高強度思考其實是一件很費體力的事,“大娘你們今晚就住在醫院,別回去了,夜里要是有什么情況就去叫我。” “這藥吃了,會有什么情況?” “應該出血量會增多,最好多準備兩條月經帶和換洗內.褲。” “啊?流血還會增多?”牛大娘腳下一個釀蹌,“那還是保不住?” 清音無奈,“保不保得住要看脈象,而不是癥狀,不出血不一定是好事,出血也不一定是壞事。” 她這幾年經手的女病人多了,發現有些自打懷上就流血的或許還能有驚無險保到生,但有的不痛不癢不流血的,說沒就沒了……秦嫂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還是那句話,憑脈不憑癥,病人不懂情有可原,但醫生,絕不能被癥狀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