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語調像含著怒意,又像含著被牙齒碾碎過后的某種復雜情緒。 他說:“如果沒有衛松寒把我拽出來……你覺得,我他媽現在會在哪兒?你猜猜?董先生可能根本就不會知道我是哪兒來的一條野狗。” “沒有衛松寒,我早就在腳崴的時候就他媽放棄了……” 沒有人說話。 溫訴屈膝,垂下頭,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窗外的大雪早就停了,可溫訴抖了抖肩膀,恍惚間,那雪好像灑進室內,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他怎么可能開那個口跟衛松寒提分手。 那他媽的他不就是個白眼狼嗎? 是衛松寒那個時候趕過來救了他。 是衛松寒在他路都走不了的時候不厭其煩地照顧他。 是衛松寒在他自暴自棄的時候一遍一遍地說你很好你很棒溫訴。 溫訴自己都放棄自己,自己都厭惡自己的時候,衛松寒還沒有放棄他。 衛松寒說喜歡他。 溫訴想都沒想過,衛松寒會喜歡自己。 他從衛松寒那里拿了太多,受了太多,現在卻要為了自己一腳把衛松寒踹開嗎? 如果溫訴只是臺下漠然地看了一場電影的看客,那他肯定也能輕飄飄地說出這種話吧。 就好像人只是一團只會做正確選擇的代碼程序一樣。 “但溫訴……你沒有辦法啊。”遠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你現在放棄了,那你以后都只會在后悔中度過,你不可能原諒你自己。衛松寒也不會原諒你。反過來,也一樣。” 是啊。 一樣的。 就是……沒有辦法啊。 溫訴自嘲著扯了扯嘴角,眼角余光中那盞惶惶不安閃爍著的街燈好像終于要熄滅了。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對著深暗的、冰冷的空間呆呆地唱著干澀的歌。 沒有聽眾。 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有聽眾。 站上舞臺,被歡聲包圍,被燈光照亮。 那是癡人說夢。 是溫訴已經悄悄地埋葬在心底的小小的遙不可及的夢。 *** 午夜,三月的第一波寒潮過后,路上行人寥寥。 衛松寒和周行易出來喝酒了。 這是今年第一次,他們兩個單獨出來喝酒。 以前在大學時明明經常待在一起,畢業后各自有了要忙碌的事,倒是很久沒有像這么慢慢的聊天了。 衛松寒的話并不多,周行易說一句,他就嗯一聲,然后仰頭干完一杯。 “你到底咋了?”周行易今天說這句話都說累了,“上回沒和你哥吃到飯,我說讓你叫他出來喝酒你又不干。” “我哥巴不得我辭職跟他回去,你還想和他喝酒。”衛松寒冷哼了聲。 “那不一樣嘛。再說,你不想回去,他還能從我這兒撬人?” “那如果我說我要走呢?” 衛松寒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嚇了周行易一跳。 “什、什么意思?你別跟哥們開玩笑啊。” 衛松寒和家里關系不好,這是周行易認識衛松寒時就知道的事。 但具體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上頭有一個哥哥和一個jiejie,兩個人都很能干,爸爸mama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衛松寒就是很典型的在精英教育下長大的孩子。 但出奇的叛逆。 哥哥jiejie管他還好,他爸敢管他一下,衛松寒就要發飆。 大學里就有好多次,周行易還撞見過衛松寒和他爸吵架。 吵得最大的那次就是衛松寒決定跟周行易一起留在本市創業,直接吵得來周行易家睡了一周,最后好像是衛松寒他爸先妥協了。 說是妥協了,其實是不想管他了。 衛松寒高中畢業就再也沒向家里要過一分錢,所以衛松寒他爸也管不了他。 周行易不傻,他不覺得這是因為衛松寒跟自己哥們情深。再情深,也不至于要跟家里翻臉吧? 又不是談戀愛私奔! 他問過衛松寒,衛松寒那時也是喝著酒,醉醺醺的。 “你來我家過一陣子就懂了……哥哥jiejie跟兩個賽亞人一樣優秀是什么感覺。只有你,像個可有可無的廢物。跟你一起創業,好歹我能找到點價值。” 周行易當時覺得無形中被他罵了一頓,但起碼明白了衛松寒果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其實周行易也差不多。 最開始其實只是連苗頭都沒有的一點想法,但一旦被否定,他就偏偏想要試一試。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向那些否定自己的大人證明自己的價值。 所以這只是兩個大學畢業了還沒長大的孩子的一點叛逆而已。 “我要成立這個公司,我要賺大錢,我要幫助那些老人和孩子,就像幫我外婆和meimei。衛松寒,要不要跟我一起?” “……周行易,我可能沒法再陪你一起了。”衛松寒說。 他晃著指間的玻璃杯,眼底掩著沉沉的思緒。 周行易問:“……為什么?你想回家聽父母的安排了?” 衛松寒說不,我只是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公司的效益其實并不好。 周行易不屑于那些勾心斗角又復雜無比的商業政策,更不想嚴苛地壓榨員工。 說白了,周行易想自由自在,衛松寒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