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加更)
2009年10月28日。 早上八點半,市局刑偵隊大辦公室各種卷宗橫七豎八堆在桌子上,昨晚離開時拉上的窗簾還維持著密密實實的狀態,天光從縫隙間穿過整個辦公室,能清楚看見空氣中上下飛舞的浮塵。 辦公室只有零星幾個人,大多數都出了外勤,忙著走訪排查八二七案的嫌疑人。從上次開會后,接近一個月的時間,刑偵支隊把榕城市的大型醫療機構查了個遍,符合條件的醫生屈指可數,再深入調查幾乎都被排除了。這樣大海撈針的工作不知還要持續多久,最近已經產生了對偵查方向質疑的聲音。 張懷禮進來的時候程鑫正在吃包子,電腦里播放著一段監控,一見到他就大聲報告:“頭兒,南城區昨天早上在延昌路西段的公園里發現一具女尸,剛剛打電話來說這女孩在藍夜上過班,問市局要不要跟進。” “跟八二七案有關嗎?” 他湊了過去,程鑫順勢點開一份法醫報告:“應該沒有,是雙刃利器貫穿胸口,急性心包填塞死亡。尸體完整,四肢也沒有被捆綁跡象。” 照片上的女尸躺在假山石背面一側,綠頭蒼蠅在創口處飛舞產卵,左胸的血跡將校服染紅了一大片。 “死亡時間初步推斷為10月26日晚10點至次日凌晨之間。尸表唯一可見損傷位于左胸第叁、四肋骨縫隙間,創口長度4厘米左右,深度6.5厘米,外傷性心臟破裂,急性心包填塞導致死亡” 張懷禮飛快地閱讀著法醫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尸體沒有別的創口,又是一擊斃命,可以排除精神病激情殺人了。死者應該是毫無防備,兇手也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這個公園不算人跡罕至,兇手心理素質極高,估計是老手。” 程鑫把包子咽下去,擦了擦嘴:“那咱們要跟進嗎?” 張懷禮反問道:“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確認了,身上穿的云川省舞蹈附中校服,是那邊高二學生,昨天已經有親屬認尸了。” “兇手呢?拍到了嗎?我記得那邊可是新裝了不少監控。” “還真拍到了,我剛吃飯的時候就在看,”程鑫重新把監控調了出來,“26號晚上10點半,兇手尾隨死者從北面進了開放式公園,然后從西面乘坐一輛黑色掛牌別克離開的。” 畫面上的兇手身量不高,裹著一件黑色衛衣,大大的兜帽遮住額頭,下半張臉被黑色口罩遮擋。不知為何,這身裝扮讓張懷禮心里一跳,但兇手全程低著頭躲避監控,看不到更多面部細節。 他思索一下,拍了拍程鑫的肩膀:“保險起見,你去南城分局跟進一下,務必了解兇手面部特征。” @@@ 云川省舞蹈學院附中。 暴雨將至,教師辦公室外,樹枝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泛黃的葉片嘩啦啦抖動,在墻壁上投下凌亂的陰影。 兩名警察坐在匆忙收拾好的辦公桌邊,一位看著不到叁十歲,寸頭刺猬似的支棱著顯得十分精神;另一位年齡大些,神情疲憊頭發凌亂,仿佛被他隨手胡亂往后撥了很多次。 趙志明也沒想到,他來南城分局就是養老混日子的,結果攤上這么一起兇殺案,本來順順利利的沒幾年就能退休了,這幾天降壓藥都吃飽了。市局派的這個年輕人,從早上到現在除了吃飯都沒休息過,他一把老骨頭哪兒受得了這個強度,抱著保溫杯又喝了幾口,想到還剩最后一個人,微微舒了一口氣。 最后一人推門而入,少女穿的不是舞蹈附中的校服,而是隔壁四中的,臉蛋身段倒是比那些舞蹈生還要標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趙志明擺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和顏悅色道:“小同學不用緊張,我們就是找你詢問點情況。” 時縈點了一下頭,在二人對面落座。像是掐著點一樣,從她坐下后暴雨就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的雨點落在樹木和葉片上,發出野獸呼嚎般的聲響。 “你的室友田悅平常都與什么人來往?26號,也就是前天,她沒回宿舍有沒有說要去見什么人?” “她學校里的事我不清楚,只知道她平常在藍夜打工。前天重陽節說是要去看望長輩”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已經浮現出某種不好的預感,“我能問一下,她去哪兒了嗎?” 趙志明嘆了口氣:“她遇害了。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 少女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痛楚在眼底一閃而逝,本就寥寥無幾的血色從她臉上飛快褪去。 一直沉默翻看卷宗的年輕警官忽然開口了:“我沒記錯的話,上次查封藍夜你也在,而且是給田悅替班。據你所知,她是否從事過賣yin活動?” “沒有。”時縈斬釘截鐵道。 程鑫挑了一下眉,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冷冰冰的懷疑。 “田悅幼年時期所在的育心孤兒院,院長是你的奶奶程青,對此你知情嗎?” “不知情。” 程鑫又翻了一頁卷宗,眼睛死死盯著她:“那我換個問題。你在2009年6月24日報案稱,你母親李小依的車禍并非意外,而是你的父親時耀蓄意謀殺,又在幾天后撤案是有什么隱情嗎?” 一旁的趙志明聽得一愣一愣的,壓根沒料到這年輕警察能挖出這么多事來。 少女的神情終于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原本面上常帶的叁分謙和有禮如潮水般退下了,露出了其下森寒冷峻的嶙峋石灘,但語氣依然很平靜。 “和本案無關的事,我拒絕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