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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1日。 定源村。 從榕城到定源村不算遠,坐大巴兩個小時就到了。早晨十點,大巴車準時駛入車站,國慶返鄉的人們提著大包小包陸陸續續下車,時縈跟在呂光宗后面下了車。 這不是她頭一回進這個小村子,但是前兩次的經歷并不是很愉快。第一次是小學時與母親回村拜年,周遭人的不懷好意讓她嚇壞了,一回家就發起了高燒;第二次是母親出事后她嘗試向娘家人求助,可他們一聽要花錢,臉上只有無邊的冷漠。 時縈的母親李小依往上幾代都是定源村本地人,有六個兄弟姐妹,文化程度都不高。這個村重男輕女的風氣嚴重,李小依入城打工嫁入高門卻不知道拿錢回家,在村里人眼中無疑是大逆不道的。他們不知道的是,李小依在時家的日子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風光。 “很近,走兩步就到了?!鼻懊鎺返哪猩仡^看她,歉意地笑了一下,“路沒修好,你鞋可能要臟了。” ——呂光宗皮膚偏黑,高高瘦瘦,戴著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對誰都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在學校里人緣不錯。 “沒事?!睍r縈向遠處連綿無際的田埂望去,忽然有拖拉機經過,震動耳鼓的轟鳴中卷起煙霧一樣的灰塵。她偏過頭不想吸入那黃煙,正好看到旁邊一戶人家的橘子樹前站著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消瘦小姑娘。 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在他們走到面前時怯生生地說了句“哥回來了”。房子里竄出一個更小的女孩子,看到他們立即向里間大叫:“媽!哥回來了!帶了個女朋友!” “......”二人對視一眼,滿臉尷尬。呂光宗快步走到小孩面前拍了拍她的腦袋,“招娣,別瞎說。” 幾秒鐘后,屋里走出一個中年婦女,身材微胖,皮膚曬得黝黑,大大的眼袋顯得面頰有些浮腫。呂光宗迅速迎了上去:“媽,這是我同學時縈。她母親也是咱們村的。” “阿姨好,”時縈欠身將手里準備的見面禮遞了過去,“我想單獨跟您打聽點事?!?/br> ——學校參加競賽的學生信息表是她負責收集的,看到呂光宗的家庭住址是定源縣,她就打定主意國慶放假要來一趟。 “光宗啊,帶同學回家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張鳳嬌伸手接過,一眼就看到那兩盒保健品中夾著一條金鏈子,馬上滿臉堆起了笑容,“誒呦我說你們這些讀過書的孩子,總是這么客氣。來,快跟阿姨進來坐。” 農村的自建房外墻有些掉漆,裸露出一塊塊水泥灰磚。門半開著,清爽秋風撩動窗簾,屋里的木質家具都有些舊了,地面看著灰蒙蒙的但打掃得很干凈。呂光宗和他大一些的meimei去后廚忙活午飯了,小一些的在前院追著貓跑,屋里只剩她們兩個人。 張鳳嬌一邊把東西往柜子里放,一邊回頭問她:“小同學,你媽是村里哪一位啊?” “我媽叫李小依,您認識嗎?”時縈略顯拘謹地坐在全屋唯一的小沙發上。 張鳳嬌一拍大腿,“嗨呀!你姓時我還沒反應過來,你說李小依我就知道了?!比缓笠黄ü勺谒龑γ娴陌宓噬?,“你媽命好啊,人長得漂亮嫁給有錢人。不像我們,年紀大了還得回村里干活?!?/br> “您知道,她剛去榕城的時候做的什么工作嗎?” “怎么,你媽不告訴你?”張鳳嬌正在給她剝柚子的手一頓,“也是,不是什么光彩的活?!闭f著,壓低了聲音往她面前湊,“就是給大老板當小老婆,幫他生孩子!” 一絲陰霾在她眼中一閃而逝:“您是說......代孕?” “對,就是這個詞!”張鳳嬌繼續剝著柚子,聲音有點激動,“但我們那會兒試管技術還不成熟,都得跟老板睡上幾次才行。你媽也是被別人介紹過去的,這一行是老鄉拉老鄉,一個人成功了大家都想跟著賺。生一個孩子十幾二十萬,在地里干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攢下來哩!” @@@ 榕城市公安局。 案子沒破,刑偵支隊自然無人敢提放假。 王升泰通過街口的監控錄像鎖定了一個與楊婧一前一后出入Royal Garden后門小巷的嫌疑人,但上周抓到人后發現他只是個毒販集團的下游拆家——因為警方嚴打行動,市面上的毒品流通緊縮,此人想鋌而走險抬價大賺一筆。 楊婧是毒癮犯了,二人聯系在酒吧后巷交易,他完全否認自己與楊婧存在性關系,更不可能殺人。 到這兒線索又斷了,全隊開始加班加點的翻看錄像、走訪、排查嫌疑人,甚至還去市內幾所醫院篩查了一圈醫生,弄得一些醫院的領導對警局頗有微詞。 大辦公室里滿是過夜方便面、地溝油炸串和香煙混雜起來的味道,門外傳來陣陣人聲,程鑫兩手提著大袋子,一腳踹開門:“吃早餐嘍,張隊請客!” 張懷禮和季萍跟著進來,兩人十分默契地各自打開一扇窗子,清新的空氣注入,方才一個個歪七扭八趴在桌上的人也伸著懶腰坐起,死水般的辦公室終于活了起來。 技偵的小馮揉了揉密布紅血絲的眼睛:“季姐怎么也來了?” “蹭吃蹭喝啊?!奔酒寄闷鹞茉_一杯豆漿,把手里的文件拍在他桌上,“順便給你們提供個新思路——” “我這幾天在嘗試復原齊露露的臉,結果發現這三人的眉眼間距、比例有很明顯的相似,外貌或許是兇手挑選受害者的依據。我懷疑,他心中應該有一個參考對象,但迫于種種原因無法將其殺害或強jian,所以將欲望轉移到相似的對象上。如果我們默認兇手是男性,他選擇的受害者都是青少年女性,很有可能是青春期受到過此類女性的傷害,在沉寂多年后再度被觸發應激源,所以爆發了。” “確實,連環殺手挑選的受害者身上往往都具有相似的、吸引他的特質。”張懷禮挑了個素菜包子掰成兩半,“其他人有什么新進展嗎?” 程鑫舉手道:“我去走訪了何蓉的房東和同事,有點小發現。她以前居住的出租屋因為沒交租金已經被租給新人了,房東在打掃她房間時發現了幾張小孩子寫的感謝信,是育心孤兒院寄給她的。她之前的同事說一起洗澡的時候看到過她肚子上有妊娠紋,何蓉很有可能生過孩子,并且將孩子扔在孤兒院。” “孤兒院那邊問過了嗎?” 程鑫點頭:“問過了,那邊負責人說何蓉確實是經常給孤兒院捐款,還有一個特別關注的孩子。我上周叫人拿何蓉的DNA和這個孩子比對,還沒出結果。” “齊露露那邊我自己在盯,有點麻煩,完全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連像樣的照片都找不到。”張懷禮將另一半包子咽了下去,看向剛剛走進辦公室的人,“老王,楊婧那邊是你在負責吧?” “對,”王升泰精神頭還不錯,看起來昨晚睡得很好,“她那兒也挺麻煩,脫離正常社會有點久,不好查。” “行吧,”張懷禮抽了張紙巾擦擦手,“這三個人應該和兇手在某種層面有過交集,只是我們還沒發現而已。各位吃好喝好趕緊干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