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距離下午兩點越來越近,空置的座位陸陸續續被填滿了。 一班的學生大多在高一參加過學校組織的各類競賽,互相都叫得出名字。然而,時縈全程沒找任何人主動搭話,不是刻意的冷若冰霜拒人千里,而是一種骨子里流露出的疏離感。 少年這里則截然相反。 葉巡高一在國際部,兩處教學樓隔得很遠,對于這群尖子生來說是新奇的外來者。他的五官深邃濃郁,不笑的時候有種冷峻的銳氣;但偏偏笑起來實在惹人好感,隨隨便便就能將古詩文中“眉目含情”四個字演繹到極致。內向些的同學狀似無意向窗邊張望,外向些的則會主動過來打招呼。 他好不容易將這群人應付走了,正盤算著找個什么話題和時縈聊聊天,忽然有人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坐在他前桌:“葉哥,真是你啊?” 葉巡一愣:“小胖?” ——這人名叫龐進,有點神童的名頭,跳過兩級年紀很小,成績常年前三。因為身材超重體育從來沒及過格,被大家戲稱為小胖。上學期一咬牙進了跆拳道社發誓要減肥,可惜一個暑假又胖回去了。 龐進點點頭,圓溜溜的眼睛瞥到他左側的人,熟稔一笑:“挺好,時縈姐也在一班,那以后對答案方便多了。” 走廊里突然響起一串“篤篤篤”的高跟鞋聲,整個教室瞬間安靜,剛剛還在打鬧的學生趕緊落座,下一秒就有人踩著鈴聲走了進來。 來人約莫四十歲,是學校的王牌數學老師,也是今年高二的年級主任。刻板印象里每個學校的數學老師都不愛打扮,但這位似乎不太一樣——她頭發一絲不茍地盤起,襯衫和小西服外套上連褶皺都看不到,骨子里對細節的追求已經延伸到了服飾中。 “好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儀,主教數學,偶爾能代一下物理課。之前參加過競賽的同學應該認得我,不出意外我會陪伴各位兩年。” 高儀的長相有點不怒自威,是長年累月一線教學積累起來的獨特氣勢,尤其是鏡片后那雙眼睛太過銳利,沒幾個學生敢與她對視。她將手里一沓待填的表格拍在講臺上時,甚至有膽小的學生抖了一下。大家暗地里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太后”,倒挺貼切。 “按照慣例呢,我要先強調一下校規校紀。咱們是實驗班,學習上的自主性我是不擔心的......但生活上、感情上沒有自律性,控制不住自己早戀,最后導致學習一落千丈的案例不是沒有的!”她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最后一排,“有些同學啊,可能外貌條件確實不錯,受到的誘惑呢也比較多。平常小打小鬧、收點情書禮物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丑話說在前頭,一旦影響成績,輕則降去普通班,重則挨處分,大家自己掂量。” “另外,校規明文規定,禁止學生出入網吧、舞廳等社會性娛樂場所。我就直說了吧,學校跟附近的網吧都打過招呼了,只要發現四中學生立即給德育處打電話。我勸大家不要抱僥幸心理,以為不穿校服就沒事了,咱們學校體育老師周末可都沒閑著,去年逮到的幾個都給了處分。” 她似乎是說累了,拿起保溫杯喝了兩口才繼續道:“還有一個壞消息。學校前幾天接到通知,要求暫停所有非必要性校外活動,具體什么時候開放還得等通知。也就是說,這學期秋游大概率要取消了。” 已經鴉雀無聲了一陣的學生們終于忍不住開始唉聲嘆氣,在高儀面色嚴肅地拿指節敲了敲講臺后又重新安靜下來。 “最近都沒看新聞嗎?我可不是嚇唬你們啊,隔壁延武區出了惡性兇殺案,教育局這么做也是擔心大家的安全。尤其是上晚自習的走讀生,建議互相結伴回家,最好有家長接送。” 此話一出,臺下又開始交頭接耳。延武區的案子確實被地方臺報道過,不過重點事項都是一筆帶過,只知道死者是女性。此案被傳得五花八門,很多人家里的長輩最近晚上都不怎么出去跳廣場舞了。 忽然有個男生舉手問:“老師,那這學期住宿也要申請嗎?” ——去年四中開始翻新舊校舍,騰出一棟教師公寓滿足高三學生住宿,高一高二學生只能寫申請等空余。 “我正要說這事。這張紙正面是家庭信息收集表,背面是住宿申請需要家長簽字。”她將那沓表格遞給第一排的同學示意傳下去,“校長跟隔壁舞蹈附中商量了一下,他們那邊有空余宿舍可以給我們住,住宿費是一樣的。但是兩所學校就隔了一條街,想必大家對他們的校風也有所耳聞......我是有點擔心你們會受影響,有條件還是走讀吧。” 時縈好像對班主任的建議充耳不聞,飛快地在“是否申請住宿”那一欄填了“是”字。 臺上的高太后又回答了幾個問題,然后打開花名冊:“行了,剩下的時間留給大家做自我介紹,好好認識一下接下來兩年的同窗。” 全班40個人依次站起來自我介紹,期間高儀不停地在花名冊上記錄著什么,搞得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仿佛正在提前經歷什么工作面試。等最后一個人介紹完,她將花名冊一合,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我聽了一圈下來,咱們班全面發展的同學很多啊。身為一班,成績當然是要拿第一;文體方面我不做過多要求,超過隔壁二班就行。好了,明天開學典禮,統一穿短袖長褲,該剪頭發的剪頭發,都別給我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