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menⅤ(5):想他想死
**寶寶們盡量了解人物or看完前兩章。 - 黎晝回到她那顯然是前兩天剛剛打掃過一遍的房間,把箱子打開取了包煙。將封紙撕掉,又許了個和剛才完全相同的愿望,這才正式取出一支點上。 她打開微信,視線不可避免地掃到那個聊天框。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黎晝點進去,又點開右上角的叁個點,自虐一般地把這個‘僅供觀賞’的聯系人進行置頂。 黎晝其實沒有置頂任何人的習慣,除了考試季時會將發布考試相關通知的群聊置頂外,就只置頂了‘文件傳輸助手’,便于她傳輸試卷資料等等。退出頁面,她看到綠色的微信默認頭像與圣彼得堡的白晝并排放在眼前,無意識怔愣了片刻。 過了一會,她在通訊錄中找到了備注為‘S市 ZOO營銷’的聯系人。今晚肯定是喝不了,黎晝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要以怎樣的順序復習一遍S市的酒吧。 「哥 明天晚上有局沒」 「男女混a或者什么都行」 「要身份證嗎」 對面很快給了回復: 「有啊,明天直接找我就行」 「21:00」 「你那頭發查得不嚴」 「回來了?」 「嗯 現在的計劃是S市喝一遍」 「不用,你多來ZOO就行」 「知道你愛喝洋的」 「新開的好多真假混賣」 黎晝一想,這營銷說的也有道理,饒是她酒量再好也肯定扛不住假酒那過分的工業酒精。隨便敷衍了幾句后,她默默計劃著要去買幾件好看的包臀裙。 視線停留在床腳處隨手放下的粉色Bella,黎晝嘆了口氣。2023年9月10日晚,她就是拎著這只包走進DoubleF的,于是就有了和裴聿珩那有些草率的初次見面。 但她卻不曾想到,2024年1月24日下午分別時,她也是背著這只包走出茶室,坐上高鐵,回到S市。 黎晝又點了根煙。 她笑出了眼淚。 她想,這可真他媽好笑。 - 黎晝十分信守承諾地在ZOO連喝了五天。 這五天里,她前叁天裝模作樣地在組好的局里渾水摸魚,甚至還拿了張邀約卡。酒精作用下的黎晝至少在表面活力無限,在叁天時間內同時和七個人混成了朋友,并在第四天和第五天自己組出了兩個局。 對此,她的營銷朋友李曉表示:“你不來做營銷真是浪費了你的社交能力和你這張臉啊......你怎么就不來做呢?” 黎晝嫣然一笑:“寶寶,我做了營銷還怎么開酒給你送提成啊,你說是不是——再開瓶黑桃A黃金!從我卡上扣就行寶兒。” 李曉立刻就跑去拿酒了,并在目睹黎晝直接對瓶喝下一小半后表示,哪怕她喝到昏迷他都會陪黎晝去醫院,直到她醒。 他這句保證,黎晝還真用上了。 接連喝了五天后,黎晝終于開始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于是30號在家躺了大半天,直到天黑時才戴上口罩出門買了個綠色Gucci酒神,算是對自己這五天社交指數拉滿的褒獎。 為了不辜負內心對自己的期望,第二天晚上黎晝就又準時出現在了ZOO,在李曉發光的眼神下再次開了瓶馬爹利藍帶。 但很不幸,黎晝那天格外地難受,所以喝得很快。剛過十二點,她就一個人吹了整瓶,并在旁邊李曉驚恐的注視下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眼就已經是在醫院了。 “不是啊姐,你嚇死我了,你說你開就開了喝就喝了,你喝這么快干嘛啊!得虧我今天晚上沒喝酒,我cao......不過你這么喝,你家里人不管?” “她又不知道,怎么管我。...這不還有你嗎我的寶兒,給我手機,轉你錢,麻煩你跑這一趟了。” 黎晝聲音啞得可怕。時隔許久,她再次體會到了從前常伴她左右的瀕死感。 “不用不用姐,就你來這幾次,我都能拿多少提成了,哪還差這點啊......不過你是不是失戀了?我聽你剛剛一直在說一個人的名字,叫裴什么的......不是姐,就長你這樣還能被人拋棄?” “沒。” 黎晝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好像無論怎么說都顯得挺可笑:“......是我傻逼,我把他拋棄了。” 李曉觀察著她的神色。二人認識快叁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黎晝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也不敢再問,卻又聽她說一句:“今晚過去找你繼續喝啊,高低再給你開瓶人頭馬。” “我cao——!姐,你別,你好歹等明天,我不差你這一瓶酒......其實我差,但是我不差這一天!行嗎!你明天來找我,我給你準備一桌男模好吧!有體檢證明的那種!隨便你選!人均身高185!” 黎晝被李曉逗笑了,在S市這種南方城市還能找到一批人均身高185的男模,倒也真是難為他了。 “行,聽你的。但是男模就不用了,做過20厘米的就完全受不了短的,...現在幾點了?” 李曉還停留在20厘米的震撼里,聽她這么一問連忙拿出手機:“叁點多,不是姐你醒的也真夠快的——誒?你要走啊?這水還沒掛完呢?” “以我多年酒精中毒經歷來看,這水掛不掛根本沒用。它主要起到一個加速排毒的效果......但其實我本人才是最大的毒,所以沒用。” 黎晝將針拔出,扔到一邊,并慶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也沒背包:“小李,提供專車服務嗎,五公里兩百塊錢的那種。” “沒事姐,你不用給錢......你別急我扶著你走,哎呀你看你腳步虛的,...真不需要男模?很干凈的,隨你挑!” 見她下床時差點摔倒,李曉連忙過去扶她,卻被黎晝制止,于是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再次對她的情感生活發出了關心的提問。 黎晝沒說話,靠墻拿出手機。 幾秒鐘后,李曉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打開一看,是黎晝給他微信轉了一千塊錢,瞬間整個人都懵了。 “不是,我說了你不用——” “給你你就拿著。”黎晝趁他不注意,從他手里抽出手機,點了收款才又還給他,“今晚這一趟,挺麻煩你的,也算是精神損失費了。” 她將手機熄屏:“還有,別叫我姐了,行嗎哥。喝久了連我真實年齡都忘了?我可是還有一年半才成年的人呢。” 看著黎晝緩緩向前移動的身影,李曉小聲說:“還說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哪點像16歲的人了......” - 就在黎晝幾乎從未間斷的酒精攝入與醉生夢死中,春節到了。大年叁十,柳女士帶她回了同在S市的外婆家。 黎晝見到了很久未見的許多親戚。因為不想讓他們在這種闔家幸福的日子里徒增煩惱,在面對長輩的關心時,她也只能假意堆砌出一副同樣快樂的模樣去敷衍。 酒席之間,推杯換盞。黎晝一個平時喝起酒來不要命的人,在年夜飯桌上面對眼前陳列的50年茅臺倒是一滴沒沾。就連柳含芷開玩笑讓她跟著喝點時也只是笑笑,婉拒了。 飯后,她并不是很想浪費時間看幾個小時毫無美感也不好笑的春晚。觀察了一圈,黎晝發現自己的缺席并不十分失禮,和她相對同齡的小輩也有不在一樓客廳坐著的。于是和柳含芷說了聲自己軀體化有些難受就準備坐電梯去叁樓客房了—— 是的,今年春節回家時,黎晝發現她外公外婆家甚至已經修了電梯,瞬感自己思想多少有些落后。站在電梯門口等待時,她不禁又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句:“如今誰不精神迷亂,您,我,人人都精神迷亂。” 可當電梯門開的那一刻,她又有些想哭。因為緊隨其后的就是面邀,《BraveNewWorld》,芬蘭語,牡丹與胭紅麂絨,Paul éluard。 最后是,裴聿珩。 但黎晝沒哭。 因為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她好像在此刻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于是她很平靜地上樓,很平靜地鎖門,很平靜地吞咽下一把藥片,很平靜的地注視著血液滴落,很平靜地抽了一盒煙,很平靜地聽原晚檸分享她的曖昧拉扯日常,很平靜地放下手機。 最終,她望向窗外的煙花絢爛,聽著樓下的鞭炮連天,點燃了那包富春山居中的最后一支許愿煙,望著自己手臂上仍在流淌的鮮紅色液體,吐出一口煙霧,很平靜地在心中默念: 新年快樂,裴聿珩。 - 黎晝還找了聞蒼時,并得知這個變態的另一個變態朋友目前也在S市,且對方發展的項目比聞蒼時還有意思。 電擊。 黎晝在大概一年前曾想過要去做MECT治療,但后來被醫生勸退,且得知MECT必須全麻,不能真正感受到觸電的感覺,就也只好作罷。如今,這倒算是一個體驗的好機會。 剛好試試,厭惡療法能否對她起效。 因為這項目太容易出事,所以對方只是將場地和設備出租給黎晝,遙控在她自己手里。黎晝提前準備了個支架,用來放置自己的手機。 試過一次后,她直接給那人轉了十次的錢。 她看著裴聿珩的聊天框,看著他們喝酒時的照片,看著黑花steamer,漸變粉onthego,大象灰Kelly,鱷魚皮capues,甚至只是看著‘裴聿珩’這叁個字。一次又一次,從肌rou微微發麻,到有強烈麻感,再到痙攣,刺痛,灼熱,再到黎晝幾乎感到自己被電源牢牢吸附,無法逃脫。 黎晝一度覺得有些可惜。她和裴聿珩都不是喜歡拍照的人,所以哪怕兩人曾經那么親密無間,他們卻也仍是連一張合照都沒有,更別提裴聿珩單獨的照片了。唯一和二人同時相關的圖片就是頭像那張圣彼得堡的白晝。 還有深入骨髓的那句:“T'aimer, t'aimer, jusqu'au bout de la nuit.” 于是每次電擊,黎晝都感受到從自己體內經過的電流仿佛要將這些她和裴聿珩的記憶都一刀刀刻進血rou里,讓她此生難忘,永世都不得已從這些事中走出。 這明明與她的初衷相悖,可她卻默許了這反向滋生的情緒,縱容它在心底泛起驚濤海浪,任由它在世界中遮天蔽日,肆意橫行。 黎晝買了和裴聿珩同款黑花的lv,買了卡地亞打火機,故意穿labbro,十字貂,兩件馬海毛開衫,故意背他們在一起時她最常背的包。 而到后來,她開始越來越頻繁的進行電擊,又突然再也不曾來過——她已經不敢再來了。黎晝無法入睡,只能借著大量的攝入酒精和安眠藥度日,同時,她從不曾有哪個階段因感到麻木無趣而如此瘋狂的自傷過。 3月28日下午,黎晝再次將左手小臂從袖子中露出時,她甚至發現那上面的傷痕密密麻麻逐條排列,甚至幾近平行,卻又刀刀皮開rou綻恢復極慢,再也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可供鋒利的金屬劃過。 她想,是時候了。 已經是極點了。 活著見不到裴聿珩。 死了就不會記得裴聿珩是誰了。 黎晝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想裴聿珩,又或者是更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