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emonium(5):永遠愛我(必看)
謝欽在心中苦笑。 黎晝是他所有病人中,表面看上去最正常的一個:為了在所有人面前保持良好的狀態,她會穿著精心搭配好的一套衣服,做好發型,化著精致的妝來見他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還是她的心理咨詢師。 然而,只需要在黎晝配合的狀態下深入聊上一兩個小時,就會發現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一套她獨有的扭曲邏輯。而這套觀念,正是由她的原生家庭和過早經歷的一些事情帶來的影響共同構成。 這也延伸出其他的問題。例如,她始終處于一種‘高度自戀’的狀態中:她知道自己會在某些方面存在‘弱小’,但她卻不能夠接受,無法與自己和解——她厭惡那部分的自己,痛恨自己的缺陷。 黎晝時刻要求自己,對外展示的‘黎晝’必須是處于‘強大’狀態的。 再比如,她實在是過度在意別人的看法了。謝欽一開始以為她穿著打扮如此正式地來進行咨詢,是因為她和自己還不熟,想建立一個良好的形象。 但經歷過十幾次咨詢后,他見她還是雷打不動地每次都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忍不住向她詢問原因,而他至今仍對黎晝的回答記憶猶新: “其實如果只是來見您,如您所說,我已經不是很在意形象了。”她頓了頓,“可問題在于,我在來的路上會見到很多人:路邊等車時經過我的路人,專車司機,以及我在樓下抽煙時過往的人。我當天的樣貌可不止有您能看到,所有這些我提到過的人——他們也會不可避免地看到。” 思緒回籠,謝欽看著眼前的女孩。 黎晝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靜靜等待著他作出回答。她鎮定得不像一個剛過完16歲生日沒幾個月的少女,反倒像一個已經步入社會,經歷過人情冷暖的成年女性——如果忽略她病態心理的話。 反復斟酌后,謝欽給出了回應:“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現今不愿再去嘗試的原因。但我還是想說......這是我的個人建議:你可以再試一次。從你給我的轉述中,聽起來你現在正交往著的這位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黎晝不是很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口無遮攔地隨便接了句:“是啊,器大活好時間長,確實不一樣。” 謝欽:“......” 好的,知道你不想說下去了。 -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駕駛的黎晝有些格外的焦躁,一上車就將窗戶打開 ,手中的電子煙就沒放下過。 裴聿珩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去做了心理咨詢,怎么出來之后反倒更加焦慮了。他剛開始這么思考著,就聽黎晝趁著吞吐煙霧的間隙輕聲道: “...25號了。” 他心下了然。 裴聿珩看過她的考試時間表,除去10月6日那場無關緊要的競賽之外,10月10日是她第一場化學考試。盡管黎晝已經做了很多筆記,也刷了很多題,心底還是會有些焦慮。 他剛想出言安慰,黎晝便再次開了口:“裴老師,你還有棕色卡比龍嗎,...我饞了。” 裴聿珩:“。” 你話題跨度還挺大的。 男人失笑,指指她腿前的扶手箱。黎晝打開,里面整齊地放著叁條煙:她心心念念的Cigaronne,黃鶴樓1916,以及......富春山居。 “你知道嗎,我現在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黎晝真的忍不住了,“...你真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裴聿珩輕笑,轉頭看她一眼:“寶貝,我建議你說這話的時候先把你手上的Lindy放下。” 黎晝不以為然:“我背Lindy怎么了,不還是抽不起富春山居。話說你怎么這么了解奢侈品?前女友真是把你調教得不錯呢。” “哪來的前女友。”裴聿珩語氣中帶了分無奈,“我媽喜歡這些,我上大學之前,她經常讓我去店里幫她配貨刷存在感。...不過你問這個什么意思,吃醋了?” 黎晝心里一驚。 在她的觀念里,所謂的‘吃醋’是最幼稚且沒有必要的事。在遇到裴聿珩之前,黎晝甚至是贊同開放式關系的——如果正處于一段戀愛中,她接受對方和其他人曖昧不清,只要不進行濫交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黎晝認為這就是人性中的缺陷,擁有了某件東西后就會逐漸開始不珍惜,甚至對其感到厭煩,從而去追逐新鮮事物。人也同樣。 對于這點,她或許可以約束自己,卻無法強求別人也像她一般,索性就不在意了。現如今,黎晝自己也摸不清剛剛那句話到底是無意說出,還是心底真的在意這一點。 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理清自己的思緒,黎晝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輕聲道:“沒。...阿姨要你幫忙配貨的肯定都是birkin或者鱷魚皮kelly一類......” 裴聿珩直覺她此刻心情有些低落,奈何自己在開車,也無法及時安撫她,思忖片刻,他開口:“那叁條煙等會拿上樓吧,都是朋友送的,你想抽就抽。” 黎晝的情緒rou眼可見地提高了些許,她便趁著得到大量煙草的愉悅感問出了那個她好奇許久,卻又擔心不甚得體且毀她人設的問題:“那我看你也不像處男啊,在床上...那么會。何況都27了,這個年紀還是第一次,不是性冷淡就是不行。” 她這句話的尾音打著轉,帶了些調戲的意味,完美的掩蓋了話里藏著的試探感。 “哦?那你看我是性冷淡還是不行?” 裴聿珩余光瞥了她一眼。 “......我說看你不像處,畢竟臉擺這兒呢,長這么好看還愁沒人睡?” 黎晝言語間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她知道裴老師明早第二節在競賽班有課,今晚肯定不會對自己做什么。 裴聿珩頓了下,“確實不是,不過是因為一個意外......一點都不美好的那種。” “被人下藥了?” 黎晝隨口猜測,卻得到了男人肯定的回復,一邊感嘆這老狐貍精居然也有青澀懵懂的時候,一邊不由低聲罵了句cao。 他聽見了這一聲,在等紅燈的間隙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察覺到裴聿珩的注視,黎晝嘆了口氣:“七月份那會,我有個晚上從集訓的地方偷偷出來喝酒去了。當時因為第二天還要上課,不能喝太多,就沒開酒,要了兩打麥卡倫25年。” 裴聿珩心想,兩打威士忌還不算多嗎。 “......當時就我和兩個朋友,有一桌男的邀請我們過去拼桌。一看長得都還行,我們就過去了。...后來也不知道哪個找死的往我子彈杯里加了點料,總之我第一打剛喝完就感覺不對勁,借著去洗手間的名義給她倆發信息,讓她們幫我拿著包趕快想辦法脫身。” “等她們出來的時候我都快不行了。還是原晚檸——就上次和蔣易凜抱著親的那個——她幫我就近開了間房,然后我就在那里撐到藥效過去。簡直太他媽難受了......后來我每次去就開瓶新的,也不常用子彈杯,反正喝不完就扔。” 黎晝有時候覺得自己的人生經歷真有點過分豐富了,該有的不該有的體驗,她一點都沒少。 裴聿珩感覺自己或許知曉了黎晝如今這種性格的部分成因——她見證過太多人性中的惡。僅僅是這一件事,恐怕就足以成為很多人一輩子的陰影,但在她這里卻只是作為平日閑聊中,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事情。 他不敢想象,除此之外,她還經歷過什么,接觸過什么樣子的人和事。 根據對黎晝的了解,裴聿珩知道她應該不希望自己再去做多余且無用的安慰。于是他沉默片刻:“我說呢,兩次看你都直接抱著瓶喝,把人頭馬喝出了迷失子彈的氣勢。” 黎晝自嘲地冷笑一聲,將口中煙霧吐到窗外。 這種行為雖然沒素質,卻是實打實的爽。 她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將車窗升起,頭靠在了座椅靠背的邊緣處,輕輕閉上雙眼。 - 回到云璟華庭,黎晝也沒和他再客氣,直接躺在落地窗旁的搖椅上——dior的,柳女士刷VIP的產物,資本主義的象征——抽了半包富春山居。 裴聿珩在旁邊沙發上看著,發現即使是富春山居也逃不過被她抽一根出來作為許愿煙的儀式感。 “這次許的愿是什么,能說嗎?” 黎晝吸了一口,感受著細膩的煙質和那令她魂牽夢縈的柔和口感,慢慢吐出一片煙霧: “......太舒服了。我平時都不太抽國產煙,但是這個煙絲是真好啊。比我專門買的德稅手燒口感還好,燒起來完全不嗆,還有淡淡棗泥味。” 裴聿珩見過她書房里的煙柜,從百樂愛喜這種受眾群體偏向女性的外煙到萬寶路,再到日本壽百年七星,應有盡有。甚至旁邊還有十幾包來自不同國家的手卷煙絲,足見她煙癮有多大。 感嘆過后,她想起裴聿珩的問題,回答道:“理論上不太能說,但是你問我的話我肯定會說。” “我許愿,裴聿珩永遠愛我。” ———————— 裴老師:! 其實小黎...她就是想要cao控她周圍的一切事物,但是無法cao控另一個人的感情會讓她感到非常無助,所以會內耗。她也有這個自知之明,不想讓自己的控制欲傷害到別人。 下章化學含量極高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