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這個指揮官很奇怪,印象中的指揮官是冰冷無情的,在親眼見過之后,他又覺得對方的溫和不似作假,可就在他這么認為的時候,他又親眼見證了對方的變臉速度。 阿六忽然發現,傳言一點都不真實,這位指揮官如果真的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那他又是如何坐穩這個位子的呢? 駱矢統計完名單,跟星艦的領頭軍官說了兩句,就隨著下屬們一起返回軍艦。 回到指揮室,他的座位已經被人霸占了,南迦擺出一張冷臉,他和懷夏一樣是杏眼,為了強撐氣勢,強硬地撐出三白眼的樣子,殊不知,他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可愛的另一種表現方式——兇的可愛。 駱矢壓下笑意,抬手將耳機摘除,順道將身上的所有通訊設備解除,一起丟在了桌上。 他做完之后,南迦才出聲: “你跟,跟他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 駱矢如實交代: “你說你好像看見了老師,我就多觀察了一下,他長得有幾分像老師。” 駱矢說完,南迦的臉色早已陰沉下來,怒聲道: “他不是老師!” 老師才不會哭得那么難看,就算是遇到危險,老師也不會掉眼淚,只會冷靜地想到解決辦法。 是啊,就是因為老師太過冷靜與理性,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也不愿意向他們求助。 他倒是希望老師能軟弱一點,可以貪生怕死一點,哪怕是犧牲他們換取自己的平安也好。 可惜,老師永遠不會那樣做。 “他,他怎么可能是老師呢!” 駱矢走到流理臺邊,給自己和南迦各倒了一杯熱水,印著胡蘿卜圖案的水杯放置在南迦面前,他在南迦對面坐了下來。 這短暫的功夫,不足以讓南迦平息怒火,駱矢不緊不慢喝了半杯水,才緩緩開口: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老師,但我還是要確認一下。” 想到南迦說的話,駱矢在心底苦笑,南迦想念老師,他又何曾不想念老師呢? 南迦滿身戾氣,他又何嘗沒有氣? 看到阿六哭得眼淚鼻涕流的那一刻,他就確定了這人不是懷夏,可他還是想要親眼確認。 就算希望渺茫,他也想要抓住,如果錯過了,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個15年,他們可以等,懷夏卻等不起。 因為懷夏是人類,人類的壽命比他們少了一半,他很怕,在他們找到懷夏之前,懷夏就因為某些意外喪命了。 南迦沒有說話,駱矢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粉色的草莓糖,推到了南迦面前,以前,老師就是用這種方法哄南迦的,現在老師不在了,他自然而然地包攬了這個活。 不僅是懷夏的原因,還因為他愿意哄自己最好的朋友。 “善后工作不一向都是我在做嗎,我跟他說那么多話,都是為了讓他安靜,這次是你主動接受這個任務,我臨時收到你的消息,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已經不容易了,我們只派出了一艘軍艦,運不了那么多星盜,如果他們都在我這艘船上,我倒是不用與他們多費口舌。” 直接武力鎮壓就夠了。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道歉完,南迦依舊板著臉,看不出有半點誠意,駱矢卻知道,南迦一定聽進去了。 - 和來時一樣,返航也是躍遷,眨眼之間他們便回到了聯盟總部。 在懷夏消失后的第七天,南迦和駱矢一起離開了幼崽學校,他們在外奔波了五年后,一起加入了軍部,從住進軍部的那天,兩人就將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就算放假,他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家。 兩人的房間相鄰,回到各自的房間,換了身西裝,又一起出發去了市區。 南迦沉迷出任務后,就縮減了自己的假期,這兩年來他很少外出,在軍部里都是穿著軍裝,他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買衣服了。身上這件粉色西裝還是兩年前定制的,如今穿著也不小,只是,衣服放在衣柜里太久,跟一堆東西堆放在一起,袖口和下擺多了不少皺痕。 上車之后,南迦不停擺弄著自己的袖子,弄了大半天,袖口的皺痕都沒有減少一條,他有些煩躁。 “等會問白絨借一下熨斗,燙一下就好了。” 駱矢這樣說,南迦才停止了動作,腦袋靠在窗戶上,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景色發呆。 車子開了好幾條街,每條街,每隔一百米的商鋪門口都貼著一張相同的海報,海報的設計非常簡單,白底黃字,上面只印著一串字母——summer。 夏,懷夏。 這是白絨為懷夏創立的品牌,藍星幾乎所有地方都可見這串字母。 白絨說,他想讓懷夏存在在他們生活的各個地方。 大家覺得白絨的做法很愚蠢,南迦也這么覺得,但他們都沒有阻止白絨這樣做,他們和白絨的想法一致。 …… 宴會八點鐘開始,八點不到,宴會廳里就聚集了不少人,舉辦這次宴會的主人最討厭人遲到,誰也不敢得罪這位橫空出世的商界新貴,哪怕他們提前一個小時來到這里,在這等得發霉了,也不敢遲到。 宴會的主人顯然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他提早安排好了蛋糕酒水,還設置了許多小游戲,只為了讓參加他宴會的人體會到賓至如歸的感覺。 南迦和駱矢速度已經夠快了,還是踩在八點前幾秒踏進了宴會廳。 兩人軍功赫赫,卻不愛在大眾面前露臉,因此,只有少數與軍部有來往的人認識兩人,但也沒有親眼見過,因此,遠看并沒立刻認出兩人。 駱矢和南迦到來的沒有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少部分人因為他們出色的外貌多看了幾眼,又被宴會主人拉回了注意。 這場宴會有一半人都沒見過這位商界新貴,他從樓上下來的那一刻,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男人穿著一身黑西裝,外貌俊雅斯文,舉手投足間就能看出不凡,初入商場,面對一群老油條前輩,仍舊做到波瀾不驚,談吐大方。短短半個小時,眾人對他的印象好了不知多少。 從宴會主人出現之后,南迦和駱矢就坐到了角落的沙發里,盯著被人群包圍的男人。 這個男人不是白絨。 有一只手從窗簾內伸出,緩緩靠近了南迦的肩膀,即將碰上前,就被南迦反手抓住手腕。 “疼!”熟悉的聲音響起,南迦迅速松開了手,一把拉開了沙發后的窗簾。 長著娃娃臉的少年縮在落地窗邊,沒了窗簾的遮擋,也沒想著躲,他摸摸發紅的手腕,眼里沁出了眼淚,委屈控訴: “南迦,你力氣也太大了,我的手都要被你擰斷了。” “這,這不是還沒斷嗎。”認出了白絨,南迦卸下了防備,掃了白絨的手腕,問了句廢話, “很疼?” “當然疼呀!”白絨將手攤開給南迦看,面上的委屈更濃了。 南迦沉默一瞬,而后道: “抱歉。” 白絨正想朝南迦發泄一通,就聽南迦又說: “但是,誰,誰叫你躲在這里嚇我,這件事也,也有你的責任。” 跟駱矢待在一起久了,南迦也學會了用語言懟死人,就算是個結巴,也是個說話厲害的結巴。 白絨放棄與南迦爭辯,委屈巴巴地轉到沙發前,左右兩邊都有位置,他硬是往南迦和駱矢中間擠,給自己創造了一個位置出來。 駱矢被擠到角落,也沒有絲毫怨言,在白絨坐定后,牽起白絨的手腕仔細查看,很快便得出結論: “放心,沒扭到骨頭。” 說著,從冰桶里拿出幾塊冰塊,用手帕包好了放在白絨手腕上。 白絨被伺候的舒服了,委屈總算收了大半。 “那,那個人是誰?”南迦扯扯白絨的袖子,指了指被眾人環繞的西裝男人。 三人坐的位置處于宴會廳最角落,他們周圍沒人,白絨也依舊壓低了聲音: “我的替身。” 南迦不解: “你,你為什么要找替身?” 南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駱矢卻是一早就明白了白絨這樣做的目的。 白絨是白手起家,不靠任何人幫助走到現在,年僅18歲就成了星際首富,別人不知道他私底下做了多少努力,只會被他的年齡吸引,還有許多人帶有偏見,不愿意與比自己小太多的后輩做生意。 再加上白絨長了張娃娃臉,他下巴的嬰兒肥都沒有消下去,看外表更像是15, 6歲,大多數人都不愿意與未成年人做生意。這又是個弱rou強食的世界,白絨是一只一手就可以捏死的小鳥,合作伙伴不會因為他有錢就高看他,只會因為他的原形更加小瞧他。 所以,白絨才要找一個外表能唬人的替身扮演自己,以后生意也好做一點。 聽完解釋,南迦只覺得荒唐,他舉起拳頭,在白絨眼前晃了晃: “怕什么,誰要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我幫你揍他們。” 前一秒因為南迦的誤傷而委屈,后一秒就被南迦的護短哄得開心不已。 白絨露出一排小白牙,抱住南迦的手臂蹭了蹭: “南迦,你對我真好,我好喜歡你呀,謝謝你的好意,我要是真被欺負了,肯定第一時間就聯系你。” 不過,如今的他再也不會讓人有欺負他的機會。 白絨不僅找了替身扮演自己,還找許多保鏢保護自己,他現在的地位,很難不會遭到心懷歹念的人的劫持,百密終有一疏,如果有人看穿他的真實身份,也有保鏢保護他。 南迦小時候不反感與伙伴們貼貼蹭蹭,變成熟之后,南迦就無法接受這么親密的碰觸了。 不是反感,而是不自在,尤其是,白絨的碰觸黏糊得過分,他全身上下都要被雞皮疙瘩給爬滿了。 忍受了一會,見白絨還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南迦撐不住,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南迦……”白絨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哭。 鳥身的時候,一雙豆豆眼還看不出來太多的眼淚,變成人類之后,那雙豆豆眼大了好幾倍,裝得眼淚更多了,這會一下就聚滿了眼眶,跟不要錢似的一股腦往外流。 南迦頓時心軟,僵硬道: “我,我沒有討厭你。” 白絨笑著就要來抱南迦的胳膊,被南迦躲了過去,白絨的笑臉維持了兩秒又崩潰了: “嗚,南迦……” 南迦: “……” 老師在的時候,南迦一點都看不出來這位伙伴有多難搞,老師不在了,白絨面對伙伴時照舊脆弱不堪,似乎將對懷夏的思念轉移到了懷夏喜歡的伙伴們身上,只有這樣,他才能稍微緩解對懷夏的想念。 眼見著南迦的臉色越來越差,駱矢適時站出來幫他解圍,胳膊往白絨面前一伸,笑道: “白絨你抱我的吧。” 白絨也不挑,抱住駱矢的手臂就開始不停磨蹭。 已經成年了,他的臉頰還有很多rou,跟他的原形一樣軟乎乎的。懷夏如果在場,一定會抱著他不肯撒手,直到將那張小肥臉揉得發紅了才肯罷休。 白絨的替身還在招待客人,正主與伙伴們縮在角落里,漸漸醉得不省人事。 駱矢嘗試呼喚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將白絨喚醒,白絨一顆白毛腦袋一個勁地往他懷里最舒服的位置鉆,喝醉的他比清醒時還要聒噪,碎碎念停不下來,喊得最多的是“老師”二字。 駱矢和南迦互看了一眼,兩人眼中皆是無奈。 “我先抱他回房間休息,你要跟我一起去,還是在這等我?”駱矢問。 南迦捂著兩只耳朵,被白絨的碎碎念給吵得耳朵疼,白絨撒起酒瘋來是很可怕的,將他送回房間,肯定要折騰好半天才能讓他乖乖躺床上,他可不想再跟過去受這份罪。 “你,你自己去,我在這里等你。” 駱矢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沒再多說,一把抱起白絨。 這家酒店是白絨的產業,頂樓是白絨的私人套房,駱矢他們來過幾次,早已熟路,不需要侍應生帶領,他特意避開宴會廳內眾人,往小道過去了。 駱矢和白絨走后,南迦躺在沙發里閉目養神,他陪著白絨喝了不少酒,沒有白絨醉得厲害,也有幾分微醺。 他想休息,卻有人不看眼色來攪擾他。 “長……先生,我能坐在這嗎?” 一身淡淡的酒氣混合著香水味鉆入南迦的鼻子,南迦被迫睜開了眼睛,入眼便是一張與白絨有三分相像的臉。像的不是五官,而是一樣的娃娃臉,連下巴處的軟rou也如出一轍。 南迦沒有起身,抬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意思是你隨意,反正這椅子不是我的,你想坐就坐吧。 來人理解了南迦的意思,卻只理解了一半,坐下之后沒有安靜,而是繼續與南迦搭話。 “先生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