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青秞瞧著以為是哪家賣碗糕的孩童,才想叫桐花拿錢買了,再一看卻是李佑喬身邊的小廝多木,抿了嘴直笑才要說話,多木使勁的擠眼把手里的碗糕往青秞手里遞,青秞不由接了,手心一軟,倒像是個紙片落在手里。 青秞抿了嘴不做聲,肚子里笑得打岔,這樣子倒像從前上學時瞞了老師偷偷傳紙條的樣子,多木把紙條給了青秞轉了身就走遠了。 把手里的碗糕給桐花,叫她給了路邊玩耍的孩童去吃,自己撐開那張紙條,倒真像李佑喬的做事的樣子,整個就六個字,‘離甜水,赴京陵’。再往下瞧又有三個字,想來是后面添上去了,‘芙蕖閣’。 青秞卻懂了,這是說要去京陵了,若想知道緣由就去芙蕖閣問葉掌柜,是離了甜水鎮再不回來呢,還是說暫時去京陵辦事呢,青秞琢磨著,若是只一時離開,兩人這幾年總共也沒見過幾面,犯不上特意叫了多木傳個信,看來這是去了不再回甜水鎮的意思。 眼神只管落在河面發呆,手里的紙條揉來揉去,皺成一團,瞧著又展平了,依樣折好收在荷包里,又瞧見溫家的車夫馬伯停著車在邊上,這車大多是溫家大娘子坐,青秞上前招呼。 馬伯是認得青秞的,忙行了個禮又指了河邊泊著的客船道:“我來送我家哥兒去京陵的,眼看著就是張榜的日子了,大娘子派了人跟著去的。” 順眼看過去果然見溫云州正站在船頭與人說話。 眼看著七八天就到放榜的日子了,溫家大娘子定了船,除了小六又派了張管事跟著溫云州一起去,一來是打點事宜,再若萬幸中了,恐溫云州有些應酬不能及時回來,張管事便自己回來報信,且快過年顏家也脫不開身叫人去看榜,便托了溫云州一起看了。 原本定了兩間上等艙不是挨著一起的,溫云州瞧著船上人不多便與船老板商量移作一處,本就人不多,溫云州又出手大方加了錢,哪有不應的,忙著點頭哈腰應了,又叫伙計帶路。 青秞看過來,溫云州似有所感一般,抬了頭一眼瞧見她站在馬伯身邊,法藍色的對襟短襖吹了白色風毛,一張精致的小臉陷在風毛里,約是吹了風,臉頰粉嘟嘟的,鵝黃色百褶棉裙,裙角壓了纏枝桂花樣的碧玉壓禁,只呆呆瞧了這邊不動也不笑。 就那么個人站在那里溫云州但覺心里像被火燒著了一樣,若不是船家點槳離了岸,都恨不能跑下船去,問問她心里怎么想的,眼看著張了榜,兩家就要換了婚書定親了,日后與這個人便是天長地久了,只恨不得這船已是回程。 船離岸越來遠,溫云州舉了手使勁朝岸邊揮著,青秞瞧著溫云州那月魄棕的寬袖揮在山水之間,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倒似個告別從此不見一樣,又自己啐了自己,不過幾日,便帶了消息回轉,或許還有笠哥兒的好消息呢。 夜色臨,商船漸漸慢下來靠岸停了,挑起麻白色燈籠照亮,燈籠上都寫著商家的姓氏,也有那些大的商行寫了商行的名字,好引客來征詢,也有罩了落地花罩的船,家家挑了紅色燈籠,燈籠上都是風月里的名字,船里吹拉彈唱各有不同,歌聲,琴聲和了水浪一圈一圈的蕩漾開去,纏纏綿綿的,引得單身在外奔波的商人們,俱揣了銀錢上船。 就著銅盆里的桃花花水洗了臉,青秞拆了妝發,隨便編了根麻花辮垂在腦后,換了套楊妃色對襟棉襖,散腿棉褲,也不叫桐花倒水,獨個兒坐了臨窗的炕上,炕桌上平放著那張只有九個字的紙條。 只管歪了頭聽河里的琴音,自家不過是從個山灣灣里的村子里才來了甜水鎮兩三年,翻了家底不過是兩三千兩銀子,父親不過是個落地的秀才,求了個教書的事做,可李家是什么出生,青秞從未打聽可也聽得幾句,李佑喬的父親那是捧得了笏板,站得了朝堂,見得了官家,議得了朝政的,說到錢財,就葉掌柜頭上那根紫玉簪子恐怕就得上千兩罷,自己與他距離的起止是梁河,恐怕真個是天地之別。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僅是自己飛蛾撲火,只怕連累的還有家人。 如玉般纖長的手捏了那張紙條一點點的撕碎了扔進剛才洗臉的水里,看著字在水里一點點暈染開來,將盆里的水染成了墨色,才喊了桐花進來倒水。 桐花端了水盆瞧著盆里的紙片,不問不說只管下樓開了后院的門一氣倒進了梁河里,瞧著那幾片紙片卷著風在水里打旋,一會就不見了,才進來關了門上樓,見青秞站在欄桿里看著樓下,桐花上前蹲了個福禮道:“姑娘,今日家里的下水不暢,我恐怕堵了,便將那盆水倒進了梁河里。” “嗯”青秞鼻子里哼了一句。 桐花又扶了青秞再道:“這家常服雖也夾棉總不如外出穿的棉衣抗冷,還是進去屋里把,我去燒了熏籠暖和暖和。” 熏籠里扔了桂枝粉,暖暖的香氣在屋子里渲染開來,桐花拿了針線倚著熏籠做活計,青秞也拿了紙筆在畫抹額。 一筆一筆染著顏色,桐花大眼瞧了道:“大娘子可不喜歡戴抹額的,說戴著像老太太一樣。” 青秞唇角微翹:“不是給娘的。” 溫家大娘子知道佩蘭來了顏家,立即送了頭面來那是看重自己,自己總不能大喇喇的收了,當做個沒事人一般,溫家大娘子一年四季都戴抹額,如今畫個抹額,叫顏家最好的繡娘做了,等過幾日過年禮走動時送了去,才是禮尚往來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