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說不是呢,”杜氏頓了頓揣度顏順德的心思,“那田地雖說是陪嫁,既嫁了過來,公婆家種了哪里有收租的,自然是家里收管了,再我們得了這百畝地,加上家里的幾十畝,一起雇人種了,我們能住到甜水鎮的屋里,做些個小經紀,日后于顏家可是大有益處的。“ 杜氏這話可是句句說到了顏順德的心里,顏順德祖上也是富戶,有幾百畝地,一處三間兩進房屋的,只是運道不好,漸漸的沒落了,到了顏順德手里只剩了五六十畝地。 顏順德是個有志向的,一心想著能恢復顏家的榮光,便咬牙又賣了十幾畝地供顏二郎讀書,只想家里出個舉人老爺。 顯然這條路如今是走不通了,顏二郎讀了十年書費了許多錢仍是沒能中舉,現在連地里的活也做不起了,“廢物!”顏順德不自覺嘀咕了一句,又一怔,好像不自覺說了什么一樣,盯了杜氏一眼,杜氏低頭納鞋底只當什么都沒聽見。 略略穩了穩神又問杜氏,“可信得?” “信不信得的,倒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聘禮。” “若要許多聘禮,我們家怎辦得起。”顏順德立時著急起來。 “人家即是看中了家成,想來也是打聽過我們家的,這回也說了看中了我們耕讀傳家,是個體面人家,不要許多聘禮,只要了一樣東西,甜水鎮齊家金銀鋪的金釵。”杜氏道。“這是吳家小娘子要的。 “這齊家的金釵可是不便宜,怎么也要二十兩銀子吧。“顏順德也是略見過世面的。 “正是,昨日蔣氏就打聽了,不要新樣式的,就一般的也得二十兩,這些年家里只存了八兩銀子,原是想有五兩銀子盡夠家成做親了,可如今若是吳家,便不能自己辦酒席了,怎么也要去甜水鎮請了四司八局來迎親做禮才成,這樣粗粗算來,總要三十多兩才成事。” 杜氏是個才啟程便想好在哪里歇腳的人,“我們這里五兩,蔣氏說娘家肯借五兩,大郎屋里估計著也就一兩吧,二郎那邊看有沒有一兩,我們憑著老臉好歹鄉里能借個幾兩,就這樣湊也只得十五兩,還有二十兩的缺口呢。” “這田是不能再賣了。”顏順德搖搖頭背了手起身,躺到里屋床上嘆氣去了。 眼看著離給吳家回信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二十兩銀子依然是沒著落,蔣氏拿了雙鞋底坐在屋檐下,一針沒納倒把自己的手戳了七八下,疼得直呼氣,翠娘急匆匆從自己屋里走來,看了蔣氏的樣子笑道:“伯娘,瞧著扎手了吧,這里光線不好。” 蔣氏正低頭不防翠娘一下子站在自己面前瞧著自己直笑,倒嚇了一跳,腦袋哄了一下子,好像有什么沖了上來,盯了翠娘一眼。 “伯娘,莫不是又叫我做鞋,我沒空呢,我爹剛從從地里回來又病了,正躺著呢,我要燒了水去。”翠娘看了蔣氏,想著玉蕊每次想要她做事都是這樣瞧著她。 蔣氏回過神笑道:“伯娘又不是你大jiejie,那般懶,哪用你做鞋,”低頭納了幾針,“二丫頭幾歲了? “伯娘,我十三了,比大jiejie小兩歲。“翠娘邊走邊道。 到了午食時,顏大郎看顏二郎面色有些發青,便道,“二郎,翠娘說你又病了,明日能下地嗎?” 顏二郎咽了嘴里的飯,才道:“無妨,歇息一晚就好了的。” 顏大郎怕了怕顏二郎的肩膀:“明日可是挑肥呢,一百斤的擔子,一人五擔,你若是不行就出個兩百文,我和家成與你挑了。” 大約顏大郎手重了,顏二郎嗆得咳嗽了兩聲:“大哥輕著點。”又看了看蔣氏,又看了看顏大郎湊到顏大郎耳邊低聲道:“你是不是手頭緊,若要用我給你一百文。” 顏二郎早起有些頭暈,晃了晃頭挑了擔空擔子跟在顏順德后面,一百斤的擔子比往日倒向重了許多,腳步有些虛滑,咬著牙終于把肥倒在了田邊,只一陣天旋跳轉,口里噴出一股子腥甜之物,一時間便不省人事了。 等醒來時只見李氏紅腫了雙眼眼淚直流,三個孩子抽泣著不敢大聲。 花白胡子的老郎中見顏二郎醒了,嘆著氣直搖頭:“我幾年前已經是叮囑了你,要好生將養,怎么做得這般重活呢。”說完收了藥箱一跺腳往外走去,李氏急忙追著郎中出去。 堂屋里顏順德坐在首位,見郎中進來忙起身站了起來伸手將郎中往上讓,又叉手作揖,老郎中辛苦了,我兒如何了。” 郎中坐了嘆了口氣,“我早說要將養些,莫勞累的很了,如今倒是讓他擔百十斤重的擔子,也不用開藥方了,你們舍得便買些五年的老山參泡水嚼吃了,吃個三五個月,再將養著莫再做重活,或許能好,不然。。。。。。。。”郎中搖搖頭沒再說了。 “那須得多少銀子。”顏順德問 “總的一百多兩吧。”老郎中說。 顏順德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堂屋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郎中見這樣站起來便往外走,也不要診金了,李氏急得忙問:“老郎中,若沒有人參呢?” “一年半載吧。”郎中搖搖手走出了大門。 顏順德看李氏道:“二郎媳婦去送送郎中,就去照顧二郎,這里不用你了。” 李氏道:“是。” 待李氏走了,蔣氏眼珠子飛快轉著,湊到顏大郎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么,顏大郎猛的跳將起來要打蔣氏:“你個瘋婆娘,就算再沒錢也不能用這樣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