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呂娘漫不經心地說:“嗯,可能是在打架。” 馮瑩不解地說:“他們兩個好好的,怎么忽然打起架來啦。”接著說,“鄭局長憑么子打夏姐,夏姐一天到晚在屋里做事,還要不得啊。” 呂娘不答馮瑩的話,只管拍著潔嫻的手,嘴里念道:“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誰人打……哎,小馮,你去那里?” 呂娘見馮瑩往外走,趕忙放下潔嫻,上前一把拉住她。 馮瑩說:“我過去看看。” “哎喲,人家兩口子扯皮,你去看么子?”呂娘皺著眉說。 馮瑩急道:“如他們真的在打架,我應該去解勸。” 呂娘把馮瑩按坐椅子上,抿著嘴,用手指點她的額頭:“你呀,太單純啦!你可能還不曉得,好多兩口子吵架,如遇客人來,馬上裝得沒事樣,都曉得家丑不可外揚;就是兩口子打架,不管是強勢的那個,還是怯弱的這個,其實都不希望有人上門勸架。” 馮瑩心急地說:“我怕夏姐吃虧。” 呂娘決然地說道:“反正你不能去,誰曉得他們為么子事打架。” “哦。那我不去他們家,我只在外面瞄一眼。” 馮瑩出去了一會,轉來對呂娘說,“這么熱的天,他們把門關得緊緊的。” 呂娘噗哧一笑:“兩口子吵架,未必要把門大開著。” 馮瑩忍不住也笑了,她想起以前,自己只要跟趙彬吵架,趙彬第一時間,就是關門閉窗。過了一陣,馮瑩聽隔壁沒什么動靜了,又坐回原處,繼續納鞋。 第二天早上,呂娘站在走廊灶邊,手里握著一把面條,在等鍋里的水開。這時,她朝走廊外的天空瞥了一眼,然后對坐在灶門邊的馮瑩說:“這個鬼天,終于晴啦。” 馮瑩用火鉗把一塊柴,送進灶膛后,接呂娘的話說:“還不晴,屋里都聞得到一股霉味啦。” 呂娘見鍋里水開了,將面條丟入鍋中,又把碗里切好的蕃茄、絲瓜也倒進去,用筷子攪了攪后,拿起鍋邊一塊抹布,來回擦拭灶臺上的油漬,邊擦邊對馮瑩說:“嫻嫻可能快醒了,你耳朵好,注意聽著。” 正說著,左邊隔壁家的門“呱啦”一聲開了。馮瑩忙抬頭望去,只見夏菊頭發亂蓬蓬的,眼睛也紅腫得像桃子,她一只手撐著腰,一手端著油壺,一腐一拐的慢慢走出來。馮瑩站起來,正要跟夏菊打招呼,呂娘突然用抹布朝她揮了下。馮瑩望向呂娘。呂娘對她擺了擺頭,意思要她莫做聲。馮瑩復又坐下來,拿起火鉗繼續往灶里添柴。不過,她還是偷偷瞟了眼夏菊,見夏菊不朝她們這邊望,只低著頭,走到灶邊,把油壺擱灶臺上后,又一腐一拐地走進屋,把門輕輕掩上。 “哎呀,嫻嫻出來了。”呂娘叫道。 馮瑩側頭一看,見潔嫻揉著眼睛,朝她走來。馮瑩望呂娘一笑:“她肯定是尿憋醒啦。” 馮瑩趕忙放下火鉗,起身進屋,拿了痰盂放門邊,讓潔嫻坐在上面屙尿。 呂娘把面條煮熟后,用碗盛好,端放外間剛買回來的小飯桌上。馮瑩抱著潔嫻,在桌邊坐下。呂娘給馮瑩遞筷子時,壓低聲音說:“你看到沒得,夏菊那樣子,是不是不想別人曉得她家里的事。這兩天,你就莫去她家串門,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馮瑩點頭:“好,要得。” 馮瑩從呂娘手里接過筷子,在碗里挑了一小坨面條,用嘴吹了吹,喂進潔嫻嘴里。 這時,走廊上傳來“噼哩啪啦”的劈柴聲。呂娘又對馮瑩輕聲說:“小夏見我們進來了,才出去做飯,我們剛才最好莫出去,不然小夏尷尬得很。” 馮瑩嗯了聲,說:“鍋就不洗啦。” 這天下午,趙彬回來了。他一進屋,潔嫻就張開兩只小手,用稚嫩的聲音喊著:“爸爸,爸爸!”一面朝趙彬撲去。 趙彬高興得一彎腰抱起潔嫻,用胡須扎她的小臉。馮瑩坐里間椅子上,手里拿著錐子,正在一針一線的上鞋幫子,聽到嫻嫻喊爸爸,就把鞋幫連同鞋底,往針線籃一丟,起身朝外間走去。當她出來一看到趙彬,頓時愣在那兒了。 趙彬放下潔嫻,走近馮瑩,將手搭在她肩上,笑咪咪地說:“不認識我了。” 馮瑩拿下趙彬的手,往后退了兩步:“你身上有一股酸臭味。”又指著趙彬身上的灰布對襟衣服,問道,“你這是穿的哪個衣服?” 趙彬笑道:“我衣服打濕了,穿的村長的衣服。” 馮瑩抿著嘴說:“你穿這衣服,樣子有點,有點……” “有點怎么了?”趙彬笑問道。 “有點……哎呀,我形容不出來。”馮瑩認真地說。 趙彬笑道:“你是覺得我穿著農民的衣服,戴著干部的眼鏡,樣子不倫不類吧。”趙彬說著“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馮瑩沒笑,她又指著趙彬的頭:“我從看到你,你就是光頭,今天還第一次,看到你有頭發的樣子。” 趙彬含笑說:“你是沒注意,其實我上次下鄉回來,頭發就長起來了,還沒來得及去理發,接著就去了災區。” 馮瑩又低頭看趙彬的解放鞋,只見鞋子被泥巴糊得鼻子眼睛都沒得了。不過,她沒說鞋子怎么了,只抬眼望著趙彬彬憔悴的臉說:“你瘦啦,眼睛都窩進去啦。肯定沒睡么子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