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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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境住持當真要拒朕上香?!” 空境住持在大殿之內敲著靜心的木魚,緩緩說道,“陛下此番前來是為當時被斬的無辜言官超度,老衲無能,無法超度那十七位言官與其全家性命。” “為何不能?” “皇帝下令斬殺全族,又是皇帝自己要超度這上千條人命,老衲無德,渡不了......既然渡不了,又為何要陛下進殿上香?” “你!” 姜湛拳頭青筋暴起,不停想著對策,可這腦子已經不怎么聽使喚了。 自他登基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 他沒有一夜睡過好覺。 姜湛每一晚都會夢回他剛趕到南云都城的那一天,那冰川地獄日日現在他的夢境里,如惡鬼怨魂糾纏不清。 成百上千個官員封在冰墻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定格在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驚悚和絕望里,有些人甚至被封在跳起逃跑的瞬間,那冰墻好似鬼手,吸走了每個人身體里的所有溫度,只剩下千具凍尸散著冰窖似的寒氣。 寒氣像白霧一樣飄在冰面之上,撥開寒霧,黑紅漆面祭臺浮現在姜湛眼前。 祭臺被生生劈開兩半,倒在那已經倒地的兩半祭臺中間,是已經燒焦了的姜崈尸體。 姜崈還保持著最后雙膝跪地,雙手抬起的姿勢,只是面目身體全部黑焦碳化,只留下那幾塊破布還能依稀辨認金絲龍袍從而確認身份。 姜湛跑到那焦尸面前,眼里是他從未有過的復雜情緒。 佇立良久,姜湛卸了寶刀扔在地上,撲通一下雙膝跪地。 “王上,跪不得啊,此人萬萬跪不得啊......” 眾將士飛奔至姜湛身側,如今誰都不能跪這太子殿下,尤其是這位即將登基的北霖王。 就在眾人拉扯姜湛讓他起身的時候,他手臂一震,甩開那七拽八拖的人群,低著頭有些抽泣。 “他是我哥,我為何跪不得......” “王上,他可是你清君側的......” 姜湛努力壓制著內心的悲傷以致全身戰栗,手不住地顫抖著伸向眼前漆黑一片的尸體。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姜崈的時候,他停住了。 姜湛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把這祭祀大典上所有的寒氣都吸進身體里。 他開始憤怒,牙齒開始不斷地打顫,臉色發青的他一聲怒吼,抓起剛剛丟在地上的刀,惡狠狠一刀接著一刀劈向姜崈。 “你為什么要做這些事!為什么?!既然要害我,又為什么不做絕,姜崈你個混蛋!” 身在寒冰地獄的姜湛根本不覺得冷,身體里的血液沸騰,連哈出來的氣都比別人霧氣大。 看著地上被他砍得都掉了碳渣的黑尸,他開始狂笑,笑得連頭上的發髻都松了。 他逼迫著自己笑,他覺得他應該笑,他終于為他母妃報了仇。 屬于的他皇位,屬于他的南云,終于在今天,回歸到北霖王姜湛的手上。 可他的笑聲卻帶夾著哭腔,聽得讓人害怕,雙眼里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好似永遠不會枯竭的泉眼。 他眼前的這位親哥哥,終于死了。 沒給他留下一句話。 他近乎瘋狂地砍著眼前的焦尸,直到精疲力盡,喘著粗氣的他緩緩站起。眼瞼放松,高昂著頭顱的姜湛俯視著姜崈的尸體,轉身走向南云登基大殿。 單手拖著長刀的他,刀鋒無力的一階一階的劃過冰面漢青白玉的階梯之上。 孤獨而上的姜湛淚流滿面,嘴里喃喃,“我又為什么哭......為什么跪,到底是為什么?” 八十一階,盤木九龍椅在冰層之下泛著厚重的烏木的光。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龍椅,就在眼前。 姜湛手指輕輕一碰,那冰層突然出現裂痕,由龍椅為起點四散出冰裂紋,并發出好聽的清脆響動。 直到那冰裂紋布滿整個冰面,突然一聲爆炸,冰面下的所有東西,包括人,都碎成了碎冰,化作冰氣消失了。 望著嶄新如當日,連一絲鮮血都沒留下的南云大殿,眾人驚呼。 “拜見皇上!這才是帶給南云希望的皇帝!” 姜湛坐在龍椅上,佝僂著背,望著跪倒一片歡呼著的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原本冰封煉獄的地上唯一留下的姜崈尸體,眼淚不受控制的,不住的往外流。 登基之后的短短兩年光景,姜湛就被這日日纏在夢里的場景折磨得形如枯槁。 又到了夜晚,被佛寺拒之門外的南云新帝宿在了春祭圍獵的行宮處。 ‘楚辭!楚辭!’ 姜湛在一片漆黑中瘋狂大喊。 ‘你與你哥哥,都是一脈相承的惡鬼。’ 漆黑之中四處都尋不到楚辭的蹤跡,只有那恨意綿延的聲音,一直籠罩著姜湛。 ‘不是的,不是的,我有苦衷的,你出來見我,我可以解釋!’ ‘一脈相承的惡鬼,一脈相承的惡鬼,一脈相承的惡鬼......’ “啊!” 姜湛額頭上全是汗水,寢衣也黏黏貼在身上,又一次被噩夢驚醒的他在微弱燭光下瘦得好像一具骷髏。 “陛下,是否要傳龍息丹啊......” 所謂的龍息丹,其實就是一些安枕的藥材混在了一起,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劑猛料。 蒙汗藥。 姜湛久久無法入睡,便問責太醫,有些瘋魔的他殺了不少不能助眠的醫師,太醫們沒辦法,只能研究出了這個辦法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