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傷敵又累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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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言真來到花園時,看到不遠處來回走動著的少年,將丫環支開,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快速自懷里掏出一盒胭脂往左臉上抹了一些。 藏好胭脂盒,陶言真拿著帖子借由擦臉的動作遮擋通紅的臉,緩步走向臥床不下十天,好容易傷好能下地但因丟不起那個人一直沒有出過府的甄文澤,帶了絲幸災樂禍的語氣道:“下地了?身體可好些了?” 甄文澤傷得太重,各種好藥補品一齊上陣,也只讓他能下地行走,想跑想跳那是萬萬不成的。 嫌院子里帶憋氣,于是來寬敞且景色較好的園子散心,邊捶腰邊散步的甄文澤見到陶言真后臉立刻一板,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給她個后腦勺。 最近幾日見到陶言真時,他都這么個反應。 在甄文澤院中伺候的大多都是漂亮的小丫頭,陶言真看到寸步不離守在甄文澤身旁,時不時地會攙扶一下的眉眼妖嬈的小姑娘就忍不住皺眉,這院中姑娘們大多已經被甄文澤沾了身,留下來的基本都是自愿獻身,且走在爭風吃醋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你下去,我來。”陶言真冷眼對著不時向甄文澤拋媚眼的丫頭命令道。 嫵媚小丫頭看了看男主子,見他沒反對,在陶言真的冷眼下不情不愿一步三回頭地退下了。 看來是該大換血了,這些院子里的丫頭必須換掉,看這些妖妖嬈嬈的嬌俏青春丫環無時無刻不想著勾引甄文澤,還指望他能變好?本身心就是色的,再有人勾引,永遠也別想他能好了! “你干什么?盯著小桃盯沒完!”甄文澤見陶言真一言不發地拿冷眼盯著他的小相好,心下就不舒服,兇巴巴地吼。 陶言真聞言,雙手插腰,以同樣大的聲音吼回去:“我看她就像個不正經的女人,眼睛長在我臉上,我想盯就盯,你管得著嗎?!” 官家女子須知情達理,笑不露齒,溫柔典雅,平時陶言真還能裝裝,但總這樣她會受不了,尤其面對這個與她同時出生的雙胞胎哥哥時,她就感覺有團火在燒一般,不爆發爆發她會成神經病。 甄文澤冷不丁被吼得嚇一大跳,見鬼似的前一刻還正常,下一刻就跟中邪了似的陶言真。 不遠處做著活的下人們均驚愕住,甄文澤吼叫,誰也不將其當回事,可是一個大家閨秀敢這樣吼就太不正常了,要知道甄府的幾個姑娘們連大聲說話都很少見,何況是這樣吼了,這個自外地回來的三姑娘簡直太太太奇葩了! “你、你居然敢吼著跟我說話?”甄文澤瞪大眼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問,沒回京城之前她對他大呼小叫沒什么,可這里是哪里?這里是京城!她敢吼,是想找死嗎! 陶言真一副無懼的模樣,繼續插著腰橫眉豎目:“你若好言好語,我會吼你嗎?為了一個不正經的丫環吼你妹子,你好本事啊!還嫌傷得不夠不長教訓嗎?不要臉的東西!魏家姑娘還有爹怎么就不多抽你幾鞭子,抽死你這等敗類才好!” 被打得半死,又丟臉丟到家的甄文澤正苦悶憋屈得慌,被陶言真點了火,不著起來才怪,甄文澤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氣怒攻心,腦子還來不及反應,巴掌已經先掄上去了。 陶言真在激怒甄文澤時就已經防備上了,見他掄胳膊連忙向后仰,頭一偏,順著甄文澤的力道往旁一倒摔在地上,手捂著臉尖叫出聲。 甄文澤伸著手愣住了,睜大眼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點感覺都沒有。 “叫什么叫,老子根本就沒打著你!”甄文澤氣得跳腳,臉爆紅,抖著手指著在地上一后捂臉一手擦眼淚的陰險女人。 怪不得她的左臉比右臉紅那么多,原本還有些莫名其妙的甄文澤這下可明白了,好家伙,這是故意將臉涂紅了等著陷害他呢! 甄文澤氣得破口大罵,見附近下人們都像見鬼似的看他,甚至個別下人跑走通風報信,更是暴躁,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在,他都要上前踢這個不知中了什么邪要陷害他的meimei一腳。 “你打我,我要告訴娘去!”陶言真抹了一把被加了料的帕子催出來的淚,迅速爬起跑走了。 “有種你別跑!”甄文澤抬腳要追,剛一使力便抻到傷未好的屁股,哎喲一聲差點摔倒,連忙穩住身形氣急敗壞地瞪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陶言真。 不多時,全甄府的人都知道了因得罪安國公千金被揍半死的甄四爺又有了新聞,這次是掌摑親妹! 于是在事發后不到半個時辰,老太太便將一干人等全叫進上房。 陶言真已經洗過臉,用沾了涼水的手巾敷過了臉,此時正無限委屈無限乖巧地坐在炕上窩在老太太懷里抽泣。 “三jiejie被打了?”四姑娘窩在老太太另一側懷里,使勁兒看了好幾眼陶言真的臉,疑惑道,“被打了巴掌臉不是要紅腫嗎?怎的三jiejie臉不紅也不腫?” 陶言真一臉慶幸道:“四哥臥床過久,傷未全好,力道大打折扣,何況已經敷過臉,無大礙了。” 跑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藏起胭脂,然后打水洗臉,青山綠水得知她被打快嚇死了,后又見自家主子洗過臉后就與沒事人一樣,大感納悶兒,不過感覺到最近幾個月姑娘對她們不如以前信任,于是有疑問也不敢問。 四姑娘還要問,被老太太打斷了。 “好了,難道非要三丫頭臉腫得見不了人嗎?嬌滴滴的姑娘被兄長打了巴掌,是輕是重都不好看!這個澤兒也太不像樣!”老太太原本對二兒子家的幾個孩子關系都一般,此時乍一聽說孫女挨了巴掌,又見平時不及四孫女會撒嬌賣好的三孫女委委屈屈地窩在自己懷里,心便忍不住發軟。 小李氏在一旁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么,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心頭rou,此時她不知是要心疼女兒挨了打,還是要擔心一會兒兒子來了得不著好,急得直擦汗。 蕭氏見小李氏著急,體貼地勸:“弟妹淡定些,許是兩兄妹有些誤會呢。” 什么誤會不誤會的,很多人都看到女兒被兒子打了,此時全府都知道了,就算兩人是真有誤會,二房也是丟了大臉了! 老太太冷眼掃了二兒媳一眼,不滿地哼了聲,驚得小李氏心顫了顫,臉色更灰暗了。 陶言真愧疚地看了眼小李氏,自己設計的這個局委屈她了,只是為了以后著想,她不得不這樣做。 外頭婆子在門口道:“老太太,四爺來了。” “讓他在外頭跪著。”老太太冷聲道。 “是。” 老太太沒有要出去的打算,明顯是要先曬曬敢打人的甄文澤,其他人也不敢開口說什么。 等了大概有一刻鐘,老太太領了人去外廳。 甄文澤跪在地上,臉色蒼白,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澤兒。”小李氏見兒子狀況不好,快步走過去就要抱住甄文澤。 “老二媳婦,你過去做甚?還不過來!”老太太威嚴的聲音透著nongnong不悅。 小李氏走到半途的腳步不得不停住,心疼地看了眼兒子,最后不得已走回來在蕭氏的下首坐下。 “澤兒,把你今日做的好事給我們說說吧。”老太太平淡無波的目光掃了掃地上跪著的少年。 甄文澤看了看堂上老太太、蕭氏、小李氏、大姑娘、陶言真、四姑娘這些人,三堂會審的場面令他又怒又慌,咬咬牙瞪向做捧心狀扮可憐的陶言真道:“祖母,是三meimei大聲罵我詛咒我,我一時情急才揮的手,但天地可鑒,我的手并沒有打到她的臉,是她自己故意倒地上的!” 陶言真嗚嗚低泣起來,小聲抗議:“我是有多吃飽撐的要自己往地上倒?四哥請不要污蔑我,士可殺不可辱!” “你就是吃飽撐的!陰險可惡的女人!”甄文澤想到自己可能會有的后果,便想掐死陶言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這個討厭的meimei居然會做戲了,瞧這哭得多惡心,嘔。 “哎呀,不好,四哥哥要吐。”四姑娘驚呼。 “閉嘴。”老太太嗔了搞怪的四孫女一眼,瞪向甄文澤,“敢做要敢當,事先我已調查過,下人們都說三丫頭去花園路上臉蛋好好的,哭著回去的路上則左臉紅了,你還想狡辯?好好的一千金小姐在府中下人們面前被人打巴掌,好看嗎?誰會犯傻做戲被人打了等著讓人笑話?” 甄文澤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眼角直抽:“她就犯傻,不,她不是犯傻,她是居心叵測,想害我們甄府被笑話!” “胡說!”老太太拍了下椅子把手,怒道,“澤兒,你太讓我失望了!敢做不敢當不說,居然還想推脫責任,污陷自己的親meimei,什么她害甄府被笑話,是你害我們甄家丟臉才對!” 老太太很少生氣,兩次生氣都是因為甄文澤,氣到不行,連帶的對教子無方的小李氏也很不待見。 被冤枉了的甄文澤不僅急得臉紅了,眼睛也因委屈泛紅起來:“祖母,是她罵我,很大聲的罵我,身為甄家千金,她大庭廣眾之下用極難聽下流的字眼辱罵兄長,也是錯!” 陶言真聞言,心道好樣的,果真是恨死她了,挨罰挨罵也要先拖她下水。 “嗚嗚,祖母,我冤枉。”陶言真再次拿帕子擦眼角,眼淚唰一下便流了出來,“我去散步,正巧碰到了四哥,于是便上前問他身體可好些了,結果他不理我,只與身邊的丫環眉來眼去的,我氣不過便讓丫環下去,結果四哥便與我急了,罵我對他的小桃態度惡劣,還說他想與小桃兩人相親相愛過二人世界,不想看到我,我一時氣不過才與他吵起來的。祖母,他是我親哥哥,可是卻為了一個沒名沒份的丫環罵我兇我,這讓我如何忍得下氣。” “她詛咒我被爹和魏家那潑婦打死,她還插著腰大聲罵小桃是不正經的女人。”甄文澤說到這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道,“祖母,回京之前她還將‘粉頭’、‘相好的’、‘花姑娘’掛在嘴邊,您不知這事都被當成笑柄傳得到處都是,若非我們立刻回了京,我和爹都沒臉出門見人了。” 此話一出,廳內立時靜得出奇,在場人士驚得都不敢大聲喘氣。 “這事是真的?”老太太嚴肅地看向小李氏。 小李氏被互相揭短互相掐的兒女快氣死了,見老太太看過來,心灰意冷地道:“是兒媳的錯,沒教好孩子。” 這話等于是承認了甄文澤說的,老太太倒吸口氣,吃驚地瞪向陶言真,不敢相信那么粗俗粗鄙的話居然是自己嫡親孫女說出來的。 陶言真大方承認:“是孫女說的,那時孫女掉池塘差點兒死掉,昏迷不醒之時四哥卻在外面流連花叢,他回來后不但不關心我還說風涼話,我氣不過就……” “別說了。”老太太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xue,下令,“在澤兒院中伺候的所有年輕美貌的丫頭都賣掉,老大媳婦從牙婆那里買一些本份模樣普通的丫環進來。” “是。” 甄文澤聞言哇哇大叫:“不行啊,她們都跟了我……” “再說!再說就直接打死她們再打死你!”老太太怒斥。 甄文澤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說了,只是憤怒地瞪向罪魁禍首陶言真,暗罵這個meimei一定是喪門星,專來喪他的! “澤兒傷未養好,就不體罰,罰你禁足兩個月,等晚上老爺們都回來后,當著所有人,包括下人的面向三丫頭道歉,并保證以后再不打人,聽到沒有?” 甄文澤聽到被禁足就已經很郁悶了,聽到后面一個,雙目圓睜,嘴巴大張,傻住。 “不答應,就讓你站在甄府正門口,對著來來往往的路人道歉!”老太太威脅。 “聽到了。”這回甄文澤答應得很快,同是丟臉,還是選在府內吧。 陶言真鬧這一出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決甄文澤院中的丫環,本想著還要費幾番口舌,誰想老太太給力,已經將這事解決了。 解決掉妖嬈丫頭們不能起根治作用,但也能讓甄文澤安份許多,起碼不會白天在青樓折騰完后,回府后還要與丫頭們折騰。 “三丫頭語言粗俗,不懂禮術,罰抄一百遍女戒,過后我會找個教習嬤嬤專門教你禮儀,京城不比外面,說話做事都要注意,丟了你一人的臉面是小事,丟了整個甄家的臉面就要不得了!”老太太一掃先前對陶言真的憐愛,冷聲道。 “是,孫女曉得了。”陶言真連忙起身答應,這就叫“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若無聲無息地暗中使計趕走那批丫環,雖牽扯不到自己身上,但費時費力費腦子,還是這樣干脆。 討老太太歡心固然重要,但有長房自出生就在老太太跟前的姑娘們,她是沒的比的。 名聲也重要,但她十四歲了,以甄二老爺為了讓安國公消氣將親生兒子往死里打的狠勁兒,保不齊哪天為了官途便將她當籌碼打包送人換取財富地位,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先自黑,“名聲在外”后甄二老爺就算想“賣”她也找不到買主,等再幾過幾年她成了老姑娘,去庵堂當姑子都比嫁給種馬好,古代三妻四妾制度她實在是受不了。 敲打完孫子孫女,老太太讓人都下去,留下大兒媳蕭氏。 “你說這二房的孩子怎的這般不讓人省心?”老太太嘆氣。 這種事蕭氏不宜說什么,笑著道:“他們還小,過一兩年就好了。” “澤兒是扶不上墻的爛泥,不指望他能改好。只是這個三丫頭明明是個聰明懂事的,何以數次說有損閨譽的話?”老太太緊鎖眉頭,想不明白。 蕭氏想起二房剛回來時小李氏得知被占了房子大怒,最后被陶言真勸住的事,又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處事為人,覺得三姑娘絕不是蠢人,思索了會兒不確定地道:“三姑娘不是笨的,偏還次次都在人多的地方那般說話,感覺像是……” “故意的一樣?”老太太聞言接話道。 蕭氏沒有接話,低著頭沉默。 老太太沒有逼問,若有所思起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按說甄府在京城中算不上多受人注意的名門,只因前不久甄文澤得罪了安國公府,還是在眾人聚會的場合下,是以近來京城中人們將這件事當成談資,興趣還沒見降之時又傳甄文澤掌摑胞妹,而胞妹又如潑婦般罵人,且據說回京城前還說下、流話。 一時間,有關甄家二房這對兄妹的光榮事跡被添油加醋地傳了開來。 段如丹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若說一般閨閣千金聽到這事會鄙視陶言真粗魯上不得臺面的話,她卻不會,因陶言真罵的人正是她討厭的,她覺得對于那種人來說怎么罵都不過分。 還有一點則是段如丹是國公千金,并沒有被當成一般閨秀來教養,她欣賞敢說敢做的人。 “大哥,這個甄家三姑娘真有意思,我想請她來我們家玩好不好。”段如丹笑嘻嘻地道。 段如謹聞言正作畫的手頓了頓,半晌回道:“隨你。” 段如丹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用胳膊頂了頂段如謹,眨眨眼笑得猥瑣:“我知大哥巴不得我趕緊將她請進家門,因為你早就對她注意了。” 輕輕一笑,段如謹俊朗的臉因笑更具魅力,他沒有回答小妹的話,就讓她誤會去。 決定好后,段如丹便寫了兩份請貼命人送了出去,一個是給陶言真的,一個則是給魏風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