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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傳說帝舜便是生而重瞳,天生的王者之相。

    “罪臣不敢?!鳖侅弦Ьo牙關,俯首跪了下來。

    “既如此,不如...這人選就由長樂郡公來挑吧?!?/br>
    顏煜倏地攥緊雙拳,一股熱流涌上喉嚨又被生生咽來回去。

    不等他悲戚,十幾個熟悉的面孔就被拉到了他身旁。

    他站起身,面前的人皆赤足著褻衣,口覆白巾,雙手被麻繩縛在身后,隱有鮮血滲出,頭發凌亂,面上是灰塵和黃土,早不復昔年談經論策的模樣。

    而唯一不變的,只有這幾十雙堅定的眼睛。

    “選吧?!?/br>
    裴谞懶洋洋的聲音將顏煜拉回到更殘酷的現實,顏煜站在原地,連抬起手指的勇氣都沒有。

    “朕只給你半盞茶的功夫,若選不出,就全殺了吧?!?/br>
    怎么辦?怎么辦?父皇,母后,我該怎么辦?

    顏煜死瞪雙目,淚水混著血絲,將瞳孔映得像淹沒血海的琥珀。

    正當他大腦空白時,一道白色身影沖開侍衛,直直撞在了距離顏煜不遠處的刀上。

    “老師!!”

    顏煜瘋了一樣沖過去抱住了地上的老人,扯出老人口中的白巾,死死壓住傷口,可鮮血還是透過他的指縫不斷溢出,血流得太快,轉瞬之間懷里的人便再沒了生息。

    “老師!不!不行,不行!別死別死別死!!啊啊啊啊啊?。。 ?/br>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

    顏煜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整個人被襯得更加慘白,他再也忍不住咳了起來,每咳一下便有血從喉嚨滲出來。

    “時間快到了,還沒選好嗎?”

    身后的聲音幽幽響起,顏煜渾身上下如同被寒冰洗過一般。

    他懷里的人,是自他三歲時便傾力為他付出、教導他的老師,對他來說猶如父親一樣的存在。

    他的老師為了不讓他為難而選擇自盡,可身后的勝利者卻并不認可這種行為,甚至視若無睹。

    “三,二...”

    “我選他!”顏煜閉上眼睛隨手指了一個人。

    直到刀刃砍過皮膚的聲音消失,顏煜都沒敢抬起頭,他呆楞地跪在原地,呆楞地任由旁人將老師的尸體拖走,呆楞地任由旁人將他強行拖站起來。

    馬車吱呀一聲繼續前行,顏煜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隊伍平靜的仿若什么都沒有發生。

    在到達越國前,共處死了六位吳臣,這是顏煜能撐住病體的極限。

    然而痛苦的折磨并沒有結束。

    顏煜撿起剛被扔過來筆墨竹簡,心中是無盡的悲涼,他手指顫抖地提筆蘸墨,在竹簡上落下了勸降書三個字。

    書信寫好,他無顏檢查,遮羞般卷起了竹簡。

    覃國大軍就駐扎在越州城外十里之處,已經整休兩日。

    裴谞命他去送勸降書,然而不到一個時辰,他和那卷竹簡就都被丟出了越州城。

    越國國君與軟弱無能的他不同,選擇了另一條路,誓死頑抗,寧玉石俱焚不做亡國奴,并大罵他向賊子低頭,愧對先祖,毫無骨氣。

    現在的顏煜已經可以對這些話充耳不聞了,他早九知道,他活著是千古笑柄、覃國的囚徒,死了也無顏去見先祖,只能做孤魂野鬼。

    凄厲的呼號在勸降書被退回的當晚響徹整個越州城,戰爭開始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

    一夜之間,裴谞就已經是天下之主了。

    本來顏煜覺得自己已經沒用,以為終于可以解脫,但裴谞卻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像是逗弄一只小貓小狗,覺得有趣要先帶回去,慢慢折磨。

    折磨夠了,會怎么樣?顏煜不知道,總不會以極刑處死一個不足為懼的螻蟻吧?

    第三章 朕親自幫幫你

    馬車轱轱轆轆走了半月,才終于進入覃國國都。

    顏煜甚至都沒來得及看看外面的樣子,就被單獨關進皇宮的一處角落。

    他說不清做囚徒和死哪個更差一些。

    被關的時日,他聽守衛和送飯的侍女聊到了外面的消息。

    裴谞一統天下,正式稱帝,改國號為恒,年號永盛,立長光城為國都。

    而他,是各國國君中,唯一一個活著見證到歷史的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不見天日的牢籠里,顏煜分不清時間,每日只能在筆墨上寥解苦悶。

    【遙寄蕓娘,永盛元年,初春,微雨,夜夢朦朧,常思故土…】

    吱呀..

    房門打開,雨聲更加明顯。

    顏煜沒有抬頭,蘸了蘸墨。

    “在寫什么?”

    顏煜渾身一顫,筆尖砸在信紙上,暈開了一大片墨跡。

    他忙抬起頭,本以為是送飯的婢女,沒想到時隔多日又見到了裴谞。

    是來殺他的?

    他站起身拱手行禮:“陛下。”

    裴谞走過來坐到顏煜身邊,拿起了桌上的信紙。

    “在寫信?蕓娘是誰?”

    顏煜并沒有準備說謊,答道:“臣妻?!?/br>
    裴谞捏著信紙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盯著顏煜上下打量了番,而后放聲大笑,眼角眉梢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還能娶妻?”

    顏煜的臉唰地紅了,都是男人,他自然聽得懂這話的另一層含義,可偏偏如裴谞的質疑,他與蕓娘并無夫妻之實。

    一是因他與蕓娘只有姐弟之情,成婚是因父母之命,二是他自知久病纏身,沒幾年活頭,也...正如裴谞所想,沒有兒女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