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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如我 第84節(jié)

    人們站在底下仰視著屬于天堂的奇跡,所有人都為之沉淪,笑得燦爛無比。

    可是顏湘一直背身朝著棕櫚大道走過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就那樣,把煙花拋在了身后。

    盡管這無與倫比又絢爛的奇跡,原本是只為了他一個人而綻放的魔法。

    三球冰淇凌本來很好看的,色彩鮮艷甜蜜,可是被砸了之后顏色就糊成一團,滴在蔣榮生的黑色襯衫上。

    蔣榮生沒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也沒有去管那坨冰淇凌,就只是始終很安靜地,目光望著顏湘一直往前走的背影。

    顏湘離開的背影十分堅決。

    很快地,身影就逐漸模糊在視線里。

    洶涌的人流像夜空下的海一樣吞噬了顏湘的身影。

    蔣榮生墨藍色的瞳孔幽深冷漠,煙花一簇一簇地在天上盛開,也始終無法照亮他眼底的眸色。

    看不清他的思緒。

    蔣榮生一個人在海灘最前面站了很久。

    最終回過頭來,再次凝視著煙花下湛藍色的海面。

    時間仿佛倒轉(zhuǎn)或者重合,同樣的海面,同樣的游樂園,同樣的月亮。

    最終同樣還是一個人。

    海浪無聲無息地翻涌著,席卷所有的情緒,通通深藏在水面之下,里面正裹挾著無數(shù)的危險漩渦。

    “嘭——嘭!”

    十二點的鐘聲即將到來了,所有的彩色的煙花落下,最后留在天空中的,是一個畫著藍色蠟筆畫的小人,十分傳神,用深藍色的煙花點綴著,穿著西裝,正在工作。

    這個小人筆觸簡練又生動,一看就知道設(shè)計這個圖紙的,或者畫這個小人的是一位專業(yè)的畫家。

    或許沒有人記得,但是那應該是顏湘最早最早在畫紙上留下的蔣榮生。

    在太平洋沿岸這棟別墅,那時候蔣榮生在工作,顏湘在沙發(fā)上畫畫,不知道怎么地就隨手畫了一個卡通的蔣先生。

    后來那張卡通小像被顏湘藏了起來,卻瞞不了蔣榮生。

    蔣榮生不動聲色,卻微妙地,收起了那張圖。

    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記得。

    在天空的另外一邊,還有一個小人的煙花圖像,筆觸就不太一樣了,只能說很誠懇,但是有點生硬,似乎不習慣畫這么可愛的畫似的。

    又別扭又理智,就是那抹筆觸給人的感覺。

    一張簡易的的沙發(fā),上面躺著另外一個小人,滿頭卷毛,嘟著嘴巴,氣鼓鼓的,正在拿著一只藍色的蠟筆畫畫。

    煙花綻放的位置太過于巧妙,跟蔣榮生那棟豪宅的家里布局一模一樣,就連不遠處的落地窗外能看見的過山車,也在此刻正正好好地,不是煙花,是真的過山車,停在那扇落地窗外。

    這束煙花像寫在天空的情書一樣。

    實在是太過于真心,于是沙灘上的所有人都明白了,煙花不是市政府放的,而是一對情人。

    大家紛紛看向周圍,找找是誰在求婚或者告白,他們會送上最真摯最熱情的祝福。

    一時之間,沙灘上響起各個國家各個地區(qū)的語言,互相詢問著。

    但是沒有找到。

    不會有人想到,故事的主角,本應幸福得像童話里的情侶,一個被砸了只冰淇凌,不狼狽,表情依舊平靜,矜貴。

    只是太過于平靜,而無法琢磨,大約是不像愛情小說的主人公。

    另外一個呢,正艱難地踩著人字,沿著棕櫚大道往前走。

    結(jié)果人字拖不堪負重,左腳處前面那個夾腳趾頭的帶子突然斷了。

    顏湘低頭看了一眼:“……”

    心里本來是很崩潰的,但是不知道是跟蔣榮生呆多了還是怎樣,顏湘竟然站在原地安靜了兩秒鐘,表情不變,蹲下來,把拖鞋踢掉,然后拎在手里,光著左腳繼續(xù)往前走。

    他本來想用手機看一下大使館在哪里的。

    但是顏湘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出門穿的是一條到膝蓋的彩色沙灘褲,面料薄,他腰偏細,平時穿是剛剛好的,但是如果兜里放手機的話,褲子會往下墜。

    出門的時候顏湘嫌重,又麻煩,就順手把手機給蔣榮生揣著了。

    所以他身上是沒有手機的。

    更沒有錢。

    在國內(nèi)的時候他就沒有錢。

    蔣榮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從來不會讓他手里留下一毛錢現(xiàn)錢,微信余額永遠是零,出門坐個公交都做不到。

    想要什么得跟蔣榮生說。他不同意就免談。

    更不用說出了國。

    于是顏湘也沒有辦法直接打車去大使館。

    他邊走,邊想扇自己兩巴掌了。

    真是徹底被養(yǎng)廢了,出門竟然敢不帶手機不帶錢,語言也不通,滿大街的廣告牌,洋文一個都不想看,看得他頭痛。

    就這,還敢屁顛屁顛的跟著姓蔣的出門,要是那個人突然不高興了,把自己扔在美國怎么辦?

    自己為什么就從來不害怕,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呢?

    “嘶!”顏湘突然吃痛,低頭看,地上有玻璃碎酒瓶的渣渣,把他的腳趾劃了個大口子。

    豆大的血珠正在慢慢地滲出來。

    顏湘蹲下,蜷縮著腳趾,眉頭微皺,可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手擦擦流出來的血。

    可是好痛。血一時半會也不會停下來。

    顏湘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他蹲下來,抬起眼,望著滿目陌生的城市,這片是富人區(qū),幸好暫時沒有看到醉醺醺的流浪漢,也暫時沒有搶劫的青年或者槍擊事件。

    顏湘坐在路邊的馬路上,身后是一座又一座像宮殿一樣的豪華奢靡的太平洋別墅,坐落在太平洋沿岸邊,像上帝昂貴的珍珠國際象棋。

    他曾經(jīng)見過里面的樣子,可是從來那從來不是屬于他的家。

    想到這,顏湘的火又上來了,怎么有人能這么狡猾,竟然還敢騙他說他們?nèi)a登記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簡直把他當小孩騙!

    他們從來沒結(jié)婚,北城,舊金山,所有的房子也從來不是他的家。

    他能去哪里呢?

    顏湘坐在路邊,不斷地想著辦法,忽然之間覺得這些棕櫚樹一點都不好,實在是太高了,太大了,把整個夜空都割碎了,看不到天空的痕跡,也把他遮得如此渺小。

    能去哪里呢?顏湘不斷地想著。

    其實途中也有路過的外國人向他搭話。

    大概是因為顏湘看起來很可憐,孤零零的一個小孩坐在路邊,亞洲偏幼態(tài)的面孔,光著白皙又圓潤的腳趾,無助地蜷縮著。

    身上的衣服能看出來是來自于附近某個富豪的家庭,大概是跟父母吵架跑出來,又不知道去哪里的小孩。

    而且他一定是乖小孩,沒有順勢就胡鬧,約人抽大||麻,喝酒磕||丸子,yin||亂一整夜。有太多這樣的叛逆壞小孩了。

    他沒有。

    他就只是坐在馬路邊,無處可去,低著頭發(fā)呆。

    這副樣子理所應當?shù)匾鹆撕芏嗳说耐樾模€有某種不可言喻的意圖,但是也沒人敢真正動他。

    顏湘顯然是被精心照顧得很矜貴,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寶貝。

    在進入這片居住區(qū)之前,每個人都受到了嚴厲的警告,暗示著住在附近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貨色。最好保持冷靜,不要惹麻煩。

    相比于一時的情趣,還是自己的安全或者自由,或者生命比較重要。

    有人試著朝顏湘搭訕,但是說了好幾句,顏湘都不回答以后,他們覺得沒意思,就直接離開了。

    顏湘一直沒有回答過路過的任何人,一是他聽不懂對方講的話,美國人口語跟平時考試很不一樣,充斥著大量的日常用法,講話又黏,還有口音,顏湘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二來,他不認識舊金山。此刻對陌生的城市,尤其成年的陌生男人抱有強烈的警惕心。

    所以一直保持著沉默。

    直到十二點的鐘聲快到了,顏湘想站起來,他隱隱約約記得,前面好像是有一個警察局的。

    正當顏湘忍著痛,想站起來的時候,身邊有人扶住了他。

    顏湘下意識地甩開,以為是蔣榮生。

    說不清楚直覺來源于何處,有可能是被照顧習慣了,理所應當?shù)赜X得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只有他。

    也有可能是覺得蔣榮生是偏執(zhí)狂,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他的。

    顏湘粗暴地甩開,回過頭,正想生氣,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個男人。

    而是一個個子稍矮的外國老太太,花白的頭發(fā)卷起來,戴著一副眼鏡,身上的衣著十分得體優(yōu)雅,正帶著笑容望向自己。

    顏湘瞬間愧疚起來,磕磕絆絆地用英文說:“sorry,sorry,i think you is my my……”

    很典型的中式英語,而且顏湘發(fā)現(xiàn)在他描述關(guān)系的時候,卡殼了。

    無法用準確的中文,說清他跟姓蔣的之間的關(guān)系,英文詞匯量也很少,更不知道怎么用英語表達。

    老太太十分寬容地笑了笑,扶著顏湘,問:“hey kiddo,are you lost”

    (嘿,小孩子,你迷路了嗎?)

    顏湘雖然聽不懂前面那個,但是能聽得懂老太太在問她是不是走丟了。

    老太太笑得溫暖又慈祥,顏湘是個心很軟的人,瞬間就不好意思再樹立防線,他點點頭,嘗試著用英語交流,這是他第一次跟外國人說話,緊張得心臟在抖,怕對方不耐煩。

    顏湘小聲又不自信地說:“yes. you tell me how to go to the,the…a…”

    顏湘不講究語法了,反正對方應該能聽懂,但是大使館的英文是什么來著……

    顏湘又想抽自己了,他外文真的太爛了。

    腦子又不好用,隱約記得好像是a開頭,但是怎么說來著。

    老太太又問:“are you e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