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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如我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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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榮生啄了啄顏湘的眉間痣,看著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來:“我承認。”

    蔣榮生平靜地說:“畢竟,你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臉很讓你心動。”

    第36章

    也許是因為今天很溫柔,結(jié)束以后顏湘很罕見地沒有昏睡過去,在浴室里兩個人磨蹭了一會。

    一起躺回床上的時候,顏湘眼睛還睜著,水潤潤的,臉頰透著一抹饜/足的緋紅。

    這個時候他就會變得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平時的他溫和但懦弱,蔣榮生說什么就是什么,除此以外都坐在很遠的地方,用一種仰視的目光凝視著蔣榮生。

    但是這個時候就不一樣。

    顏湘變得很有些依賴蔣榮生,一會抱著他的腰,聞聞他身上佛手柑的淡淡氣息,一會話又多了起來,黏著蔣榮生,問他在看什么書。

    蔣榮生還沒睡覺,穿上了一件長袖天鵝絨睡袍,半倚靠在床頭邊看書。顏湘在他身邊黏糊著,他便把人抱在懷里,又是大月亮抱著小月亮的環(huán)抱姿勢。

    蔣榮生把下巴墊在顏湘的肩膀上,翻過一頁扉頁,懶懶地,“一本散文詩。”

    說著,臉又抬高了一點,墨藍色的眸子瞥著顏湘,伸手掐一把柔軟的臉頰,低笑,“你今天怎么這么有精神?”

    顏湘揉了揉臉頰,小聲咕噥:“…睡不著。”

    他低頭,眼神落在前面攤開的軟皮精裝書上,全是俄羅斯文。

    在顏湘眼里,好像每個圈圈橫橫的字符都長得一樣,像地里迎風飄蕩的豆芽菜。

    顏湘呆呆地跟著蔣榮生看了一會,看不懂,這書全是字,連個圖片也沒有的。

    他便微微地掙扎起來,柔軟的睡袍發(fā)出簌簌的摩擦聲音,顏湘可憐巴巴地:“我想睡覺了。”

    蔣榮生卻一直手扣住顏湘的腰,微微用了一點力,鎖住。

    顏湘就動彈不得了。

    蔣榮生:“再陪我看會,或者你閉眼睡覺。你來選。”

    懶散低醇的嗓音貼在耳邊,似強迫…似誘哄般,又含著些漫不經(jīng)心,情緒不明。

    然而線條流暢的小臂卻一直護在身前,從未卸過力氣,一直鎖著顏湘。

    顏湘扭過頭,嘴巴不太高興地翹起來,眼尾抬起來,余光卻瞥到蔣榮生睡袍的領(lǐng)口凌亂地敞開了一些。

    健碩的胸膛,溝壑分明,線條流暢而剛硬,充滿了大理石雕塑像般黃金輪廓的美感。

    溝壑蜿蜒,直到落在心臟對稱的右邊,那里有一道明顯的,淡紅色的,半散形的傷口。

    那傷口的形狀,顏湘再熟悉不過。

    他創(chuàng)作稻子紅了那尊雕塑的時候,強忍著恐懼,上網(wǎng)找了很多關(guān)于槍口傷痕的資料。

    最后都會像眼前看到的那樣,傷口不會很大,只有半個指甲蓋般大小,皮膚周圍是淺淺的火藥灼燒的痕跡。

    落在人的胸膛上,猶如一片永遠炙熱的,刺眼的火燒云。云很軟又很遠,但是槍口不一樣,如果恰好擊中大動脈,在心臟泵血83.3毫升/秒的強大壓力下,血液可以噴射到10米以外的地方。

    如果擊中頭,那么可以直接把整個頭蓋骨掀翻掉。

    這就是槍傷。

    如今他親眼所見。

    顏湘盯著那個傷口,怔愣了片刻,瞳孔持續(xù)放大,顫抖。

    可是眼睛無論如何也移不開。

    顏湘藏在睡袍袖子里下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兩只手死死地扣著,同時用指甲蓋邊緣深深地嵌進皮rou里,以免下一秒鐘就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一種壓抑的陰影和沉默爬上他的脊背,使他的心頭一片說不出的沉重和寒冷,臉色蒼白了一些,房間里打著地暖,但是怎么感覺還是有點冷。

    仿佛被一股冰冷的氣息壓抑地墜在心頭,腦子也有點模糊。

    顏湘忍不住想,不對,這傷口不應(yīng)該在心臟處,應(yīng)該在額頭上。

    它為什么會在心臟這里呢?這是左邊還是右邊?

    顏湘幾乎苦惱地皺起眉來,思考也變得緩慢沉滯,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直直地盯著那個微小的傷口。

    蔣榮生察覺到顏湘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到了自己右邊的傷口。

    蔣榮生淡定地抬手,把睡袍的領(lǐng)口整理了一下,收緊了一些。睡袍裹得嚴嚴實實地,立起來的領(lǐng)子甚至蓋住了喉結(jié),當然也蓋住了那個傷口。

    蔣榮生笑笑:“嚇著了?”

    “它為什么在這?”

    這話問得有點奇怪,蔣榮生思考了一下,把它理解成了“為什么會受傷。”

    于是,蔣榮生簡單道說:“槍傷。”

    “很久以前受的傷。開槍的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蔣榮生說著,墨藍色的眼睛閃了閃,“他是受傷的情況下開的槍,我有機會反應(yīng),側(cè)身了一下,子彈擦著右邊飛過去了。”

    當時槍口直直對準的是左邊,心臟處。

    如果當時反應(yīng)慢那么稍微零點零一秒鐘,子彈就會擊穿人的身體,心臟爆破,射穿后背,留下一個碗那么大的傷口,瞬間失血過多,殘臟器和血跡會飛得到處都是。

    蔣家人四個子弟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貨色。蔣榮生排行第三,所以也有人叫他蔣三。

    蔣大,就是在美國療養(yǎng)院那個,曾經(jīng)是上面的一番人物,行事頗有其父封建大家長之風,以血液里流淌著蔣家的基因為榮,一切都是螻蟻,包括染指了蔣家血液的蔣三。

    他見蔣榮生的第一面,就指著罵婊子養(yǎng)的藍眼睛雜種,應(yīng)該被狗吃了,憑什么頂著個藍眼睛進蔣家,有辱門楣。

    在后來,蔣大的一只眼睛瞎了,很慘,連眼球都沒了。

    大家都說是報應(yīng),誰讓他嘴巴這么惡毒。

    蔣四是個女孩兒,也是不在了,死在公海上。

    說不清楚是失足落水還是被人害得,海那么大,又沒監(jiān)控,誰說得清楚。

    蔣四生前性子沒那么張揚,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兒,皮膚白,大眼睛,個子高挑,喜歡戴漂亮又夸張的耳環(huán)。

    蔣四從小名門長大,明眸善睞,端莊明媚,氣場又足夠強大,把那些個奢華的首飾駕馭得很好,整個人閃耀精致,叫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錦衣玉食出身的大小姐。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安然無害的大小姐,手里卻曾經(jīng)涉過無數(shù)的非法產(chǎn)業(yè),玉器走-私/藝術(shù)品拍賣洗-錢/娛樂圈藥物控制/全有她的份兒。

    蔣榮生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才料理清楚這些盤根錯雜的產(chǎn)業(yè)。

    蔣二就簡單得多,脾氣急躁,胸無城府,是個喝了二兩酒就沖動上頭敢拿刀無差別捅/人的社會敗類。

    這么一個最簡單,被蔣家其他三個人都無視的人,卻是最恐怖的人。

    因為他沒有腦子,不計較后果,不按常理出牌。

    聰明人反而會被這種喪失理智的瘋子傷害到。

    蔣榮生唯一受過的一次傷,就是來自于蔣二的手筆。

    子彈沖破槍口,擦過皮膚,留下一片灼燒的痕跡。

    蔣榮生簡單地說了一說。

    這是很少見的。

    獅子從來不會輕易地翻開肚皮,老虎從來不會輕易地低下頭顱,叢林游戲當中的王者似乎永遠是高高在上的。

    就算受了傷,可是因為過于強大,磅礴,令人畏懼,叢林里的其他動物都看不見他的傷口。王也不屑于展露。

    只是,只是。

    顏湘的眼皮垂下來,眸色變得有些灰茫茫的,眼睛沒有從那道傷口處移開過。

    他抬起手,隔著睡袍,輕輕地撫摸著那道傷口。

    眼睛滿是哀傷和茫然,唇側(cè)抿起來,臉色微微蒼白著,鼻子偶爾輕輕抽動。

    跟平時只有傻乎乎地笑,或者溫和,畏懼地順從,都不一樣。

    仿佛剝除了瓷器外面灰色的泥土,露出了真摯的本身。

    蔣榮生心頭微動,墨藍色的眸漸深。

    “很疼吧。”顏湘說。

    “做手術(shù)打了麻醉的。”

    “那肯定還是很疼。”

    “讓我抱會。”

    顏湘不再掙扎了,轉(zhuǎn)過去,后背抵在蔣榮生的背上,很順從的低下頭,讓蔣榮生抱著他。

    房間里面很安靜,只有蔣榮生手指翻過一頁又一頁書本的聲音。

    那聲音脆脆的,又稀薄,像冬天里小孩子很喜歡玩的,拿一塊薄薄的冰片,掰碎發(fā)出的聲音。

    碎掉的冰渣掉在膝蓋上,折射著太陽的光芒,閃耀著眼睛。

    小孩子用手擋著太陽的光線,瞇著眼睛,非常非常開心地笑了起來,漂亮的墨藍色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很快地,又是下一聲脆響。

    整個大地籠蓋著白茫茫的雪。

    剛剛下過的雪干凈又清新,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小孩子坐在欄桿上,掰了很久很久的薄冰片,然后笑了起來,那種溫暖又安靜的時光,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幸福。

    那個小孩子就是小時候的蔣榮生。

    他一個人的時候,很喜歡玩類似的游戲,聽類似的聲音。還很喜歡那場干凈,純粹,安靜,溫柔的雪。

    時間可以變得很安靜。

    就像現(xiàn)在一樣。

    雪對俄羅斯民族的人或許有特殊的意義。可是初雪一年只有一次,這就意味著幸福的機會,好像也是一年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