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非
瑯千秋趴在窗子上往外瞧,看見他出了客棧后,一個黑衣男子迅速出現,那男子和如意寒暄兩句,很是相熟的樣子。 忽然間,那黑衣男子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般,竟抬起頭朝樓上一瞥,正正和瑯千秋望了個對眼兒,目光冰冷,針扎一般刺得瑯千秋渾身發麻。瑯千秋心里一驚,猛然跳起,嗷嗷亂叫道:“師傅!師傅師傅師傅你看,他瞪我!” 師傅走過來將瑯千秋的眼睛遮住,也朝下看去,奇道:“咦,竟是他?” 師傅一露面,那男子面上的表情立刻變成驚懼交加,瑯千秋扒拉扒拉,把自己的眼睛又給露出來,道:“師傅,你認識他嗎?” “偶然見過罷了,不過他在妖界也算的上是大名鼎鼎……難道他竟是那只畫眉小妖怪的師兄嗎?” 瑯千秋轉過頭問道:“師傅,你說我和那個畫眉鳥有緣份嗎?” 師傅一頓,立刻道:“我瞎說的。” 他又贊道:“你方才對著妖怪,氣勢不錯啊!” 瑯千秋嘿嘿羞澀一笑:“都是師傅教的好。” 后來,師傅辦完了事,他們很快就離開了京城,師傅沒有再提起過如意,瑯千秋漸漸的也就將這事拋諸腦后。沒想到現在一晃快十年時間過去,她竟在妖城又見到了如意。 只是物是人非,十年的光陰并沒有讓他們各自變得更好,反而不斷沉淪,在命運軌跡中扭轉而成的漩渦之中掙扎不休,難以得到解脫。 瑯千秋少見的重重嘆了一口氣,胡亂將陡然浮上心間的愁思吹散,強迫自己從回憶中走出來。如今在這間小木屋中,如意已經變成癡癡傻傻的樣子,曾經那清亮的嗓子也啞了,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蛇妖仍是哭唧唧的,眼淚鼻涕在臉上一把糊,簡直慘不忍睹,看的瑯千秋心驚rou跳,連忙也尋了個理由,把不情不愿的小蛇妖糊弄出去和聶冷川一同守門了。 瑯千秋在如意面前站定,凝神細看,他的元神并無損傷,這些年又一直被悉心照顧著,身體簡直倍兒棒,一口氣能爬八層樓。想了想,又伸手在他靈脈上一探,連師傅當年留在他體內的金印都穩穩當當的,沒半點兒破碎的痕跡,實在是看不出來到底是因為什么才心智受損到這般程度。 瑯千秋繞著他來回轉了兩圈,彎下腰和他平視,問道:“小畫眉,你可還認得我嗎?” 如意神色如常,對答如流:“記得嘛,你頭這么大,我想忘也忘不了啊!” 瑯千秋腦門上蹦出兩根青筋。 她耐著性子,繼續道:“你家里怎么這么多鳥籠子啊,你這么喜歡籠子的嗎?” 如意回答的理所當然,順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瑯千秋:“我是鳥兒嘛,鳥當然都是要住籠子的!” 瑯千秋立刻懂了,這果然是一只傻鳥! 索性不再廢話,瑯千秋直奔主題:“不記得我到也罷,那個小樵夫呢,難道你也忘了他嗎?” 如意卻不再答話,目光轉向那些華貴漂亮的鳥籠,長長久久的沉默了。 瑯千秋輕笑一聲,也不著急,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了:“當年你被那小樵夫所救,急于報恩,我師傅不忍心做個惡人,給了你一個大好機會。怎么,也不過短短幾年光陰,你就已經回了妖界,想必那個小樵夫如今過的不錯啊?” 如意側過了臉,瑯千秋只能看見他眉梢在痛苦地抽動。 她心中已經一片明白,什么心智受損啊,全是裝的!妖怪這種生物,可比人類強大多了,哪兒那么容易就被刺激成一個智障?這種情況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了! 瑯千秋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地準備要動手了。門外突然妖氣大作,她警覺地回頭,聽到一陣鎖鏈聲嘩啦啦作響,有人陰測測的威脅道:“不想死的都給我讓開!” 嚯好家伙,都撞到一塊兒來了,瑯千秋興致勃勃地挑眉,道:“我今日初到妖城的時候,就覺得那個執法者眼熟,現在倒是全都想起來了,他就是你的師兄吧?我們以前都見過的,哼,他當時還瞪我來著!” 瑯千秋以前可幼稚了,她專門給自己搞了一個小本本仇,有人敢欺負她,她全都給記到小本本上,有機會就要報仇,半點兒不肯吃虧,如意他師兄的大名,就在上面光榮的占了一頁。 如今倒是真是冤家路窄,看來真如師傅當年所說,他們確是有些緣分的。 門外頭小金蛇緊緊抱著那執法者的尾巴尖,嚎道:“不行啊玄音哥,你不能進去,里頭有大仙在給如意治病呢!” 執法者一尾巴把他甩飛,回頭罵道:“你還真是一個傻子!” 聶冷川門神似的守在那里,表情不善,就差在腦門上寫四個大字:“閑人免進”。 他是真龍,就算還沒有學會飛,他也依舊是龍,周身氣息已足以讓尋常妖怪退避三舍,執法者玄音一時半會兒摸不透他的本事,也不敢輕易對他出手。 這下好了,聶冷川抱著手臂,漂亮的黑眼珠子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冷漠,他道:“說不讓進就不讓進,有本事你闖來試試!” 他看上去氣定神閑地樣子,絲毫不畏懼玄音。 玄音手上的黑色鎖鏈蠢蠢欲動,那鎖鏈在他的cao控之下,簡直靈活的就像是另一條長蛇。現在出手絕非明智之選,可如意還在房間里面,而房間里的那個人,會壞了他的大事! 玄音冷聲道:“你到底是誰?” 聶冷川偏頭看向房間,道:“我是誰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這房間里的那個人,絕對能把你打的嗷嗷叫。” 他反手一指自己,十分驕傲地樣子:“而房間里的那個人,她是我的人!” 咦?咦?噫! 瑯千秋本來在房間里聽的有趣,現在卻忍不住連連撫額,這貨到底在胡說什么! 玄音也聽不下去,他手上一震,鎖鏈上黑氣繚繞,長蛇一般游過來,直取聶冷川的咽喉。 聶冷川腳下一動,剛要有所動作,木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半邊,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沒什么力氣似的,只輕輕一握,就將那鐵鏈牢牢攥住。門開的更大了,瑯千秋笑瞇瞇地走出來,不動聲色地將聶冷川擋在身后,笑道:“多年未見……玄音郎君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