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委的表情很憂傷：“具體我也不清楚，總之一中這次下了血本，高主任說現(xiàn)在挖人來不及了，所以——”

    “所以，讓各科老師傳達(dá)一下他的指導(dǎo)意見：只要學(xué)不死，就往死里學(xué)。”老張端著保溫杯進(jìn)了教室，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課代表，去下打印室，卷子剛剛印出來。”

    “教室里人還挺齊整，就提前開始做題吧。”

    商泊云很快從打印室拿回了新鮮熱乎的試卷。

    “細(xì)品。”老張抿了口保溫杯里的菊花茶。

    高桂生頂著碩果僅存的頭發(fā)焦灼了一個早晨，然后把焦灼火速分?jǐn)偨o了高三的莘莘學(xué)子，成功在2014年就帶領(lǐng)人民群眾實現(xiàn)了共同焦灼。

    “……太離譜了。”陳徹連續(xù)被摧殘了一整周之后終于崩潰，“為什么這些卷子從頭到尾，都是競賽題改的？”

    “高主任說，現(xiàn)在不上難度，等著高考給我們上難度嗎？”郝豌的聲音柔弱得像要碎掉一樣，陳徹深呼吸，艱難反駁：“但是我們只是和一中聯(lián)考。”

    這下不單是五班了，附中高三文理二十個班都籠罩在陰云里。

    一輪復(fù)習(xí)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進(jìn)度還在往前面推，同時針對聯(lián)考的題出得一次比一次難。

    年段前三十甚至還拿到了難度更夸張的拔高卷，高桂生特地安排教研組定制的。

    回到十七歲這么久，商泊云第一次產(chǎn)生了怨念。

    商熊貓最近的深夜散步都暫時取消了，因為商泊云回了家還要再啃幾個小時的試卷。

    當(dāng)年聯(lián)考和一中的輸贏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但是，高桂生居然這么變態(tài)的嗎？

    無怪乎秋風(fēng)掃落葉時也順帶掃走他的頭發(fā)了。

    他的目光看向乖巧努力的同桌，最后默默記上了一筆。

    多年以后，如果和江麓回憶起高中時代，他一定要說，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又重新做了一遍那些試卷。

    到時候江麓肯定會露出“你開什么玩笑”的表情，然后他就可以順勢胡攪蠻纏。

    商泊云覺得郁氣又散了點，試卷上的函數(shù)終于顯得沒有那么礙眼了。

    外面的天烏黑，教室的燈光閃爍了一下，商泊云拿出了新配的眼鏡。

    并不近視，但每回盯著題目時，總覺得差了點什么，商狗子冥思苦想，才終于想起自己在若干年后養(yǎng)成了戴眼鏡的習(xí)慣。

    有人抱著試卷走了過來，順勢坐在了陳徹的位置上。陳徹這會兒正被小許班長提溜著改錯題，誰也沒空拯救他。

    “商老板，能問你幾道題嗎？”

    一旁的江麓看了眼，是班上一個成績很不錯的男生，月考也在年級前三十。

    商泊云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平光鏡片下，有長睫被映出的淺淡弧影。

    “拿給我吧。”

    男生立刻題目推了過來。

    江麓默默收回了目光。

    第42章

    “我高二還跟著趙老師一塊搞過競賽, 沒想到過了個暑假忘得一干二凈。”男生叫何暢，這會兒正念念有詞，扒著桌子看商泊云抽出了一張草稿紙。

    “江麓。”課桌上映出魁梧的投影, 郝豌的聲音在嘈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柔和。

    雙開門冰箱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攏耳發(fā)：“會打擾到你嗎？我上午那篇完形沒太懂。”

    長洲的英語試卷素來長如廁紙, 一道完形填空可以占據(jù)一整頁的試卷版面。

    得益于過去十年頻繁因為鋼琴出國，英語這一門江麓毫不費(fèi)力。而郝豌同學(xué)小時候雖然在泰國讀過幾年小學(xué), 但他唯一學(xué)會的西洋異術(shù)是——看塔羅。

    小許班長親自認(rèn)證, 嘎嘎靈。

    商泊云手中的筆不停，而余光瞥見江麓搖了搖頭, 暫且擱置下了自己的作業(yè)。

    “沒事。”江麓說。

    能在理科實驗班的，哪怕有偏科, 也沒有腦子不靈活的，加上江麓之前一直在給商泊云補(bǔ)英語，因此郝豌的疑惑很快被一一解答。

    一米九的壯漢捧著習(xí)題冊, 笑得十分嬌羞。

    “真是太謝謝你了。”

    郝豌眼睛亮晶晶的, 柔聲道：“其實哦，以前都不太了解江麓同學(xué), 覺得你雖然性子好, 但好像和誰都不算親近。”

    和誰相處都很禮貌，很溫和, 和誰都隔了一點距離。

    活動室里的鋼琴，高桂生的耳提面命, 校門外黑色的邁巴赫, 還有始終等候的司機(jī)。

    五班的人大多友善, 卻依然潛意識地將江麓當(dāng)成了要區(qū)別對待的人。

    “是有點。”江麓笑道, 心里卻不免有些失落。

    郝豌連忙擺了擺手：“我都說了是以前啦。現(xiàn)在大家彼此都更了解了，最近我們還一起吃了飯, 一起上晚自習(xí)。我終于和你是好朋友了。”泰蘭德甜豆郝豌語氣十二萬分真摯，“不光是我，其實班上有好些人都想來問你英語，之前都怕打擾你。”

    “沒想到商老板是第一個。”

    鄰座的女生側(cè)過身來：“嘻嘻，我作證，郝豌說的是真的。”

    “大家都想來找你，沒想到商老板捷足先登。”

    當(dāng)然，那些想和江麓熟悉的人大多數(shù)其實不是想補(bǔ)英語。

    “江麓同學(xué)，以后也教教我啊，雖然我物理沒有商老板好～”

    那點失落于是只像羽毛一樣掠過。

    生活確實從某天發(fā)生了改變，一切若要尋找肇始之因，答案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