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行了,別逗人家了,吃飯。” 商泊云把勺子遞給江麓,這次總算沒再說別的。 廚房里那句“賢良淑德”也不算商泊云自滿的夸耀,兩個菜都色香味俱全。 江麓的手只是看著不太方便,握著勺子時其實很自如,他每年有三四個月的時間都在京市,北方菜吃的只多不少,所以咬開鍋包rou的時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就和譚枳明特地帶他去的最地道的東北小館子一樣。 賢良淑德的商泊云偏過頭看他,眼露得意:“好吃嗎?” 江麓又咬了一口鍋包rou作為回答。 小院的樹影又隨著天光移動,有很輕的風聲和十月也不休的蟬鳴。 商熊貓已經認命地留在了外面,商泊云和商紅芍女士偶爾在吃飯的間隙聊幾句天。 這對母子長相相似,脾氣也相似,說話間都一股閑散玩笑的意味。 但比起商泊云,商紅芍的開朗中包含著一種很淡的溫柔,商泊云銳利的那一部分全然不存在于商紅芍的身上。 有時候溫柔反倒是一種更堅定的力量。 江麓邊吃邊聽他們閑聊,有時候也忍不住笑,又想起家里食不言的規矩,只好吃得更認真了些。 又覺得有一絲新奇。 原來mama和孩子還可以這樣的相處,沒有說教,也不必小心謹慎,甚至可以像朋友一樣。 他總算知道商泊云那個自在又敏銳的性情究竟從何而來了。 吃完了飯,商女士起身收拾桌子,江麓想要搭把手,商女士卻表示不用。 “我們家的規矩,做飯的人不用善后。” 一旁的商泊云語氣坦然。 “我也沒有做飯。”江麓下意識說。 話音剛落,他就怔住了,以商泊云愛捉弄人的個性,他肯定會慢條斯理地說“江麓同學,你要以什么身份加入這個家”。 ……不知是好是壞,總之,江麓也在商泊云持之以恒的“迫害”中形成條件反射了。 商泊云果然勾了勾嘴角。 但他只是盯著他看了幾秒,才淡淡道:“下次吧。” “等我學幾個別的菜,而你的手也好了的時候。” 江麓看著自己逐漸消腫的胡蘿卜,這才點點頭。 未來的生意人商泊云是個合格的資本家,比如他壓榨起喬敘的剩余價值時就十分得心應手。 十七歲的江麓同學顯然也不是商狗子的對手。 總之,在江麓同學的不知不覺里,他稀里糊涂地答應了商泊云很多個“以后”。 整日的光陰就這樣走過,及至傍晚,晚霞落滿欒樹的華冠,兩個人的作業終于寫完,江麓手臂上的風團退去,只留下了一點兒紅痕。 “商阿姨,我先回去了。” 商女士正在收銀臺那思索晚上做什么菜,還是干脆帶兩個小孩出去吃,就見江麓和商泊云一道從后院走了出來。 “正是飯點,再坐一會兒?”商紅芍覺得有些可惜,“阿姨的廚藝可比商泊云的三腳貓水平好。” 商泊云哼笑了聲,道,“商阿姨,以后有的是機會。” 江麓也點頭,商紅芍女士這才作罷。 商熊貓一個下午沒見著江麓,登時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江麓微微彎腰,想要摸一摸它的頭,一旁的商泊云輕哼了聲,江麓又收回了手:“下次再見。” 商熊貓只好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老居民區外,黑色的邁巴赫忠誠而準時的等候。 江麓上了車,跟了一路的商熊貓還在等他回頭,又被自己的主人無情嘲笑了好幾聲。 “藥記得晚上洗完澡后再涂一次。” “好。” “氯雷他定的話——”商泊云回想那會兒社區醫院里聽到的醫囑。 “今天不用吃了,林奶奶說一天一片。” 商泊云看到江麓的眼神中帶著點控訴,后知后覺自己好像有些保護過度了。 十七歲的身軀里藏著一個二十六歲的靈魂,拋開性格中一脈相承的部分,商泊云偶爾也會覺得十七歲的江麓太年少。 記憶里床笫糾纏過的那個江麓獨當一面,冷淡又拒人千里,除卻一點點生理上的需要,他對于商泊云再也沒有別的任何要求。 在感知到草蛇灰線中的細節后,商泊云一度希望,江麓能和他多說一些,或者多依靠他一些。 這份“希望”暫且沒有往控制欲發展的趨勢,卻也被商泊云帶回了高中時代。 但他不能替江麓做決定,無論江麓是二十六歲,還是十七歲。 商泊云垂著眼,露出笑來:“明天見。” “明天見。” 車窗緩緩升上。 引擎聲轟鳴,邁巴赫即將匯入主干道上擁擠的車流。 后排,江麓忽而道:“紀叔,我想去一下榕谷。” 老紀一愣:“去了榕谷可就趕不上回家的時間了。” “沒關系,我會和爸爸說一下的。” 老紀一拍腦袋,憨厚道:“也是我多余問。您想去看望太太,先生他肯定沒有什么意見。” 長洲南端的榕里古鎮,和氣候溫暖的宜楓市接壤,榕谷則是建在古鎮南山的療養莊園,環境極佳,配有高端醫療,身體不好的葉明薇在那兒生活了許多年。 大概是九歲之后,“mama”漸漸成了一個有些遙遠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