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琴房里很快只剩下流動的琴聲,偶爾夾雜幾句對于物理的痛罵。 手機的提示音響了幾次,江麓偶爾看過去,又任消息淹沒在琴聲之中。 臨近傍晚,琴房外已經是大片大片橘子似的海洋。京市的落日總有種格外曠達的濃墨重彩。 江麓落下最后一個音符,手機的屏幕又亮了一下。 譚映雨冷不丁開口:“不回消息嗎?” 江麓一怔,然后耳朵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譚映雨微微睜大眼睛,暫且擱置下鏖戰大半天的作業。 “你今天看了手機好幾次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壓下有些八卦的語氣。 “嗯。是班里同學的消息。” 譚映雨第一次見江麓這樣,實在很稀奇。 自己這個長得過分好看的發小,歷來眼睛里就只有那架鋼琴。 好奇心十分刺撓,伴隨著一點細小的失落,譚映雨絕不承認自己由于顏狗本質,其實有那么一些喜歡自己的發小。 不過只有一點點,嗅到八卦的興奮迅速將失落碾壓。 但是江麓拿著手機,很快就回復完了,然后倒扣在了鋼琴上。 譚映雨眨了眨眼睛,她想多了? “先去吃飯嗎?”她看到江麓又將曲譜翻過一頁,不由得問。 “我再練一會兒,不用等我。” “行吧。”譚映雨早就習慣了他的刻苦,“我留冰箱里,到時候你自己熱一下。” 小譚同學很快將筆帽合上,步履輕巧地下樓去了。 偌大的琴房頓時靜悄悄,江麓抿了抿唇,又點進了聊天列表。 【商泊云】:一天時間把數學都寫完了。 【商泊云】:英語字好多。 【商泊云】:陳徹話好多。 消息隔著大半天來一條,語氣隨意,好像也并非特地要交談,更沒計較他到晚上才回復一句“今天一直在上課”。 耳尖發熱,心緒也亂。 江麓看向窗外,京市的天際線并不像長洲那樣盡是摩天大樓。 宮闕飛檐,漸漸由平緩向上攀升,遠山是淡淡的鴉青色,而橘子似的天空正漸漸變得深藍。 就和飛機夜航時窗外的云海一樣。 深藍色的橘子顯然是種憂郁的奇怪水果。 因此江麓的心情也很低落。 商泊云是他的朋友。 江麓知道自己和幾乎所有人都維持著不錯的關系,但這種關系建立于一定的距離感,江麓很喜歡這種距離感。 當一個人的成長步調不能和其他同齡人一致時,就注定他無法建立親密的友情。 因此,真要說起來,他的朋友不算很多。 寒暑假里,一起練琴的譚映雨算一個,橫空殺出而后言和的“死對頭”,現在也算一個。 但他做了那樣的夢,將商泊云置于荒唐的幻想中。 江麓小同學找不到原因,心虛伴隨著強烈的負罪感,以至于這一天其實看了很多次手機,卻沒有回給商泊云哪怕一條消息。 * 十月的風一吹,欒樹的葉子更黃了一些,商泊云看著江麓姍姍來遲的回復,眉梢微挑。 江麓起起伏伏的心緒他無法料到,只是想起了二十六歲依然因為演奏而被焦慮包圍的鋼琴家。 所以,現在的江麓,也會被焦慮影響嗎? 盡管兩個人腦波完全不同頻,但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殊途同歸了。 陳徹在一旁苦哈哈地改錯題,抽空看了眼商泊云,終于覺得自己脆弱的小心臟獲得平衡。 “商老板,五班之花不好追吧?” 死黨幸災樂禍的聲音落在商泊云耳中,他閑閑開口:“數學題不好做吧?” 院子里撲秋蟲的商熊貓歪歪頭,不理解鍋蓋劉海人為何發出和它一樣的嚎叫。 但很快,商泊云就嘴硬不起來了。 也許是太過沉迷于鋼琴課,總之接下來的每一天,江麓都言簡意賅到堪稱疏離。 除卻回復商泊云的消息,并不會主動再和他說什么,如果聊天記錄往前翻上十天半個月,江麓還念叨過幾次商熊貓的可愛。 假期的第三天,磨完數理化的陳徹被商泊云轟走,少年久違地翻開了那個草稿本。 隨性如商泊云,也察覺到了不對。 緊急復盤。 已知:和江麓握手言和,進展良好,前途無量。 求解:國慶期間發生了什么? 商泊云少見地覺得棘手。 他將國慶前最后一天的事情悉數回想了一遍,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和江麓的前路一片光明燦爛。 所以,我忽略了什么嗎? 小商同學自認為大學四年,實驗室已經磨出了他在課題上的嚴謹,無論課題是“基于云計算的虛擬化技術與應用研究”還是“江麓情緒變化的緣由”,他都可以做出審慎全面的判斷。 所以,沒有什么被忽略。 進一步可推測,在江麓出發去往京市后,有商泊云不知道的bug出現了。 小商同學微微瞇眼,將這句話重新審視了一遍,最后在“未知bug”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 假期的第四天,商泊云從容不迫地寫完了英語作業,定時將商熊貓遛了三遍,找bug的事情暫且擱下。 假期的第五天,江麓沒再收到商泊云的消息,聊天停留在前天,而他的課程終于宣告結束,譚枳明很欣慰,對于來年東京的那場比賽格外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