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眼見聞初堯還有繼續往前的傾向,柳殊被嚇得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他走,她便退。 這般一來一往,殿內的氛圍莫名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聞初堯低眉斂目,一句話也沒說。長睫微微垂下,遮住了他眼底剩余的情緒。 這下,柳殊是絲毫也窺探不出了。 他定在原地,斜睨著她,語氣淡了幾分,“柳殊。” “告訴孤,你去見誰了?”男人的語氣森然,懷疑與殺意混合,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逃跑。 但柳殊到底沒有失了理智,兀自站著,緊咬著下唇,“我、我去見柳…”現在若再逃避,直覺上,她覺得恐怕會發生些不可控的事情。 她不愿見到的…瘋狂的事情。 眼睫一閉,就要下定決心,可卻忽地被一股氣息所包裹住。 男人頃刻間便上前,靠得更近了些。 感受到那陣似風拂過的動靜,柳殊猶疑地睜開了眼。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余一步。 此刻,卻像是鴻溝,把人生生隔開了。 聞初堯話里那股風雨欲來的氣勢實在過于明顯,柳殊張了張嘴,電光火石間,忽地神情一頓。 眼前這個人…… 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了! 他故意的!故意…… 想要看她這般……! 幽幽燭光下,她只看到他的下顎,突出清晰的喉結,而后…便對上了那雙滿含漠然的眼。 于是,柳殊干脆也不說話了。 “太子妃,還需要孤提醒你嗎?”聞初堯話里的那股惡劣仿佛是理所當然,“什么人該見,什么不該見。” 他的語氣更冷了些,“什么人能見,什么人…” “不能見。” 柳殊忽地有點兒不敢與之對視,幾息后,再抬眼時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專注,幾乎就是凝在唇瓣處了。 她回答的話還沒出聲,他整個人便驟然靠近,柳殊眼前一暗,便被一把掀翻按在了塌上。 聞初堯頭低下來,呼吸漸漸沉重,語氣細聽之下頗有些咬牙切齒、不死不休的意思,“柳殊,你在害怕孤嗎?” 害怕? 柳殊眼前的視線昏了昏,順著聞初堯的話想。 她的確是害怕,但卻不是同以前那般,對眼前人的懼怕,而是…… 慌亂陌生的情緒充斥心口,朦朧酒意中,她竟覺得眼眶有幾分濕意。 像是…陡然明白了失去重要的人的恐慌與不安,進而…也不敢抱有任何一絲僥幸。 聞初堯…… 是她重要的人。 當下,最重要的人。 柳殊的腦袋一時有幾分混沌,她嘗試著讓語氣平緩一些,解釋道:“不是的,聞初堯…我這次雖然去見了柳淮序,但是、但是我是想和他解釋清楚的。你先別這樣,我們好好說…可以嘛?” 誰料,聞初堯聽了這話,卻是半點波動也沒有,唇角反倒浮起了絲古怪的笑意,“果然啊…” 男人的語氣太過冷然,甚至…有幾分陰晴不定的怪異。哪怕聽了她的解釋,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態度淡淡,仿佛他心中早有預料。 這般行徑,也不過是想聽柳殊親口告知。 “柳殊…”他覆了上來,薄唇緊緊貼著她的耳廓,吐出的氣息隨之絲縷纏繞,“你害怕孤。”見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下,竟緩緩地輕笑了聲。 “有一個問題,孤很好奇。” 男人微涼的指尖倏地壓了過來,落在她頸側,宛如鋒利的刀劍,徹骨的冷,“你會害怕他嗎?” 兩人心知肚明,這個“他”指的是誰。 柳殊頓了頓,沒有掙扎,只是眸子微微眨了眨,有幾分不適地想要偏開目光。但下一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定在原地沒動。 整個人乖巧地臥在聞初堯身|下,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突然道:“我…不害怕你。” 月色與燭光下,柳殊眼底朦朦的淚意就這么猝然映入眼中。 她這般反應反倒讓聞初堯一怔,停頓兩息,緩緩擦拭掉了她眼角處的濕潤。 明明是安慰性質的動作,柳殊卻在對方的手落下的那一刻,眼眶變得更紅了些。眼睛重得抬不起來,長長的睫羽上掛著繁重的幾滴淚珠,輕眨了幾回,晃悠悠地跌落下來。 視線迷迷蒙蒙的,透過依稀水氣,映出男人冷淡的神情。 她忽地有幾分陌生的委屈,“我、我沒有…我沒有做什么,你為什么…”說著說著,眼睫上的淚珠愈發變得大顆,徐徐滑落面頰,“你為什么一回來就這樣…質問我,懷疑我……” “我明明沒有…!” “聞初堯,我沒有的…” 說著說著,她的啜泣聲越發大了起來。 聞初堯兀自盯了她片刻,下一瞬,俯身下來—— 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直接吻了下來。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霎時,唇齒之間都是他的氣息。她不自覺地想掙扎一二,但卻被壓在床榻的角落里,絲毫動彈不得。 仿佛空氣是熱的,吻也是,輕輕重重落下的時候,連帶著她身上也發起燙來,混著眼淚,又潤又燥。 “聞初堯……”柳殊斷斷續續地開口,男人猛烈的親吻讓她喘不過氣,健壯高大的身體如一堵墻般,她的身子臣服地癱軟下來,尾脊骨升起一股酥麻感,陌生,卻并不討厭。 酒像是醒了,也像是沒醒,一時間惹得她竟也有幾分失了意志。 直至男人的聲音將她驟然拉回,“柳殊。” “那你為何要去見他?” 第34章 茍命第五十八天 聞初堯手上的力道放輕了些, 但仍桎梏著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柳殊莫名覺得…他的語氣也有了些和緩下來的意思。就著這個苗頭,她趕忙又道:“我是想同他解釋清楚…之后不要再見面了。” 她語氣里的哭腔更重了些, “反倒是你, 一來就這么、這么……” 柳殊“這么”了半天, 結果還是在男人越發深沉的眼神下漸漸噤了聲。 聽了這話,聞初堯身上陰晴不定的戾氣竟奇異地收斂了許多, 見她支吾了半天, 反倒是臉越來越紅, 忽地輕笑了聲, “孤怎么…?”邊說,邊惡劣地蹭了蹭她。 這會兒, 他還束著冠,清正得很, 姿態也是一等一地端正, 手卻是緊緊抱著腰把人箍在懷里, 囚于這一方小天地中。 柳殊無端有幾分局促, “你…不相信我,還兇我。”說著,身子還不安分地扭動一二。 塌上,女子的鬢發不知何時被揉得有些凌亂, 眼顰秋水, 眉蹙春山。 眼底卻沒什么神光,只是茫茫然的樣子, 像是已經醉得一塌糊涂了。 柳殊也覺得, 她定是醉了,否則又怎么可能…這么大膽了。 話里的嬌嗔與埋怨混雜在一起, 像是在調情。 偏偏開口的人還不自知,輕輕哼唧了兩聲,“我有點兒不舒服…” 徐徐月光下,她的臉頰仍是白泠泠的,細膩如脂,但不知在哪兒壓出幾抹紅痕,如此,便陡然生出幾分旖旎來。 加之本就清脆的音色,撒起嬌來,像是在綿密的甜果醬里面滾了一圈似的,香盈盈的。 還真是…… 可憐又可愛。 落在聞初堯眼底,他只覺得心底那股莫名的邪火燒得更旺了些。 男人默默盯了兩息,冷不丁兒伸手狠狠揉了揉懷里人的耳尖。 兩人有過那么幾回后,現下柳殊哪里頗為敏感,他自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柳殊的注意力登時就被這番行為給吸引了。 眼角處噙著不滿,瞥他一眼,“你干嘛…!” 聞初堯不答反問,“你說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她的腦回路還有些沒跟上。 “是要同他說清楚,以后不見了。”男人話里的厭惡掩也不掩,甚至不愿意在眼前人面前提起那個名字,一雙幽黑雙眸微微凝視著她,問道:“真的?” 柳殊定定地望了他會兒,頗為肯定地點點頭,“真的。” 見她說得篤定,男人的神情這才好看上幾分。 柳殊見聞初堯的態度逐漸軟化,就連身上那股厚重的壓迫感也收斂了些,微微一頓后便順桿爬了起來,“聞初堯……我疼。” 這回是真的撒嬌,刻意壓輕的語調,酥酥軟軟的,白嫩纖細的手輕輕去抓他的衣襟。 大概是怕人聽不清,又補充道:“渾身都疼……肚子也疼。” 她腰肢柔軟,襯得這張明媚艷麗的臉無形中更添了幾絲媚意,一雙眼睛盈盈生波,目光所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 似是一只蝴蝶,撓的人心癢癢。 聞初堯早在柳殊回來時,便知她是喝了酒的,可如今,這股酒意竟像是傳染了,不知不覺也縈繞至他身上一般。 他掩去了那些病態的暗節,語速放得又低又慢,“…孤幫你。”真是嬌氣,除了開始那下,他分明是一直克制著的。 怎得還是被弄疼了……? “你是出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喝的,下次不要再去了,知道嗎?”他像是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停頓了下,又自言自語道:“不,沒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