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的孩子養成這樣,也是活該。 “你一定要生個男孩。” 楊和的妻子沒想到姚母會突然說這樣一句話,她實際是不愿意面對她的,這個女人的身上有著讓她恐懼的野性,仿佛那些規矩和框架都無法束縛住她。 姚母平靜地看著這個女人,目光中甚至有一絲憐憫。 她一字一頓,吐字清晰,說:“你不配生女孩,你也不配做女人。” 楊和的案子在推進,但苦于沒有證據,姚嬌身上的痕跡早都已經消失了,楊和一口咬定是姚嬌勾引他,而他堅守底線,只是不小心讓姚嬌扒了他的褲子,絕對沒有做實際的事。 小城里傳得腥風血雨,而可能知道這一切的胡盼春已經死了,唯有一個人知道,他是唯一一個人證。 黃振國。 他和他的mama說了這件事,他mama卻驚慌地告訴他,一定要把這件事徹底忘掉,絕不能說出去。 “要是說出去,那老胡一定就要賴上我們家,指不定就要變成他姑娘是你見死不救,咱是老實過日子的人家,可受不了他鬧。” “再說了,你也沒看全,那嬌嬌肯定也干了什么,不然楊和為什么不找別人,偏偏找她?聽話,沒把握的事,咱不摻和。” 黃振國也只有五歲,mama就是他的天,于是他聽話地閉上了嘴,一閉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足以發生許多事。 由于證據缺失,楊和被無罪釋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給了胡盼春的爸一筆錢,老胡拿到錢立刻歡天喜地,再也沒有提過他死去的女兒。 在這場變故里隱身的姚父卻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辭去廠里的鐵飯碗,和姚母一起帶著姚嬌去了國外,臨走前,他雇了幾個流氓把楊和揍了。 當然,沒有直接證據能表明這是姚家人做的,但用排除法也能想到。楊和的老婆哭天喊地,但人家已經走了,她也僅僅能夠哭天喊地。 楊和的老婆果然生了一個兒子。 楊和養了半個月,人就養好了,在親戚的介紹下,他又回到了幼兒園,不做老師,做管理崗。 兒子學習好,一路出了國,他的家庭和諧而美滿,人人都羨慕他。 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姚嬌和胡盼春這兩個小女孩,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成為了“當時有個小姑娘”,成為了街頭巷尾偶爾會在過年時下飯的談資。 在黃振國的記憶里,她們的生命都停在了四歲。 他一直沒有結婚,女朋友也交過,相親了一場又一場,連搭伙過日子的興趣都沒能提起來。 他以為生活就會這樣過下去。直到三十歲那年的飯桌上,黃母喝了點酒,懷念地對他說:“也不知道小嬌嬌現在怎么樣了,那是個挺可愛的孩子,如果沒有那茬子事,真想讓她給你做媳婦。” 童年的記憶已經日漸發黃,工廠沒了,附屬幼兒園也一起殉了,那架大象滑梯還擺在那,上面斑駁生銹,只是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怎么也擦不掉。 幼時的小伙伴,黃振國大半都記不清了,只是那個下午的回憶,就像那道血痕,怎么也抹不掉。 街頭巷尾傳著楊和兒子的光輝故事,說他被行業大牛導師看中,導師要把女兒嫁給他。他可真是飛出去的鳳凰,是他們這片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三十二歲那一年,黃振國查出了癌癥。 病痛會桎梏無數東西,也會相應放大一些東西。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躺在床上,像個老人數著回憶過日子。 他開始頻繁地做夢,夢見那個下午,夢里有姚嬌的哭聲,有胡盼春的叫聲,有鼻子長長的大象滑梯,高得像要聳到天上去。 胡盼春的米老鼠面具掉下來,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她的眼睛很好看,如果沒有那些疤痕,她會是一個像姚嬌一樣可愛的小女孩。 夢里,他終于握住胡盼春的手,和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應該討厭你。如果我當初能站出來,在楊和追你的時候,我跳出來喊一聲,大家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會慌張地絆到滑梯上,你就不會死? 還有姚嬌。 他是她唯一的證人,卻啞了這么多年。 在一個漆黑的夜里,他爬下床,摸到臺子上的水果刀,揣進了兜里。 他的生命馬上就要結束了,如果注定無藥可救,他希望用最后一點力量,彌補生命之初的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第50章 證人黃振國 那一年的楊和已經六十多歲, 他架著一副眼鏡,精神抖擻,臉上帶笑, 穿著兒子給他買的名牌衣服, 和槐樹下的老人們談天說地,儼然是個慈祥的老者。 黃振國敲響了他的家門。 開門的是他老婆, 見到黃振國的時候,她足足楞了一會兒, 眼前瘦得皮包骨的男人面無表情, 就像一具行走的骷髏。 她心里一時間有些感嘆,一時間又有些竊喜。她知道黃振國得了癌,明明比她兒子大幾歲,三十好幾的人了,一直也不結婚, 不像她的兒子, 早早就成家立業, 給他們生了大胖孫子。 她微笑著, 很客氣地問:“振國啊?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黃振國也微笑著, 他看著面前蒼老的女人,他和這個人并沒有多少交情, 他露出了手里的保健品,“快過年了, 來給楊老師送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