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他險些就連累了西岐，還好大王是個英明的人。可是這樣英明的大王，為何會遭到天譴呢？他一定要迎來在高臺上自焚的結(jié)局嗎？姬發(fā)想不明白。

    殷郊同樣也想不明白，于是姬發(fā)被殷郊叫走，兩個人打算一起去拜訪大祭司比干，想要從比干那里得知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在前往比干家的路上，殷郊抱怨說也許只有找到神仙才能解決這個難題。姬發(fā)不由得想，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隨后他們的注意力就被街上突然跑出來的驚馬所吸引了，姬發(fā)下意識地想要拿出自己的弓箭阻攔這匹馬，卻突然想起來他們今天是出去拜訪大祭司的，沒有隨身帶這種東西——大事不妙，必須另想辦法制住這匹馬，不然一定會有人受傷！

    糟糕，它正在沖向一個好像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女孩！

    姬發(fā)連忙喊道：“不好、當心！！”

    下一刻，疾奔過去的他突然怔住，因為他聽到了清脆的哨聲，來自那個女孩——原本將要被撞到的她，竟然動作非常流暢地控制住了那匹驚馬。

    她并非軍士，卻極擅馴馬，好像故事中走出的人。而在他擔憂著高高揚蹄的戰(zhàn)馬是否會將她掀于馬下的時刻，一道風吹來，將她面上的布料吹起，他在那一瞬看清了她的面容。

    姬發(fā)呆了一瞬。

    誠然，那個女孩長得非常好看，她的眼眸像明月一樣皎潔。但讓他為之怔住的卻是她鎮(zhèn)定自若的神情。從容的、游刃有余的，她的唇角微揚，看起來意氣風發(fā)。

    像是有什么存在……在這一瞬擊中了他，他的心像是被敲中的戰(zhàn)鼓，咚咚又砰砰。

    他跑上前去，想要關(guān)心她有沒有受傷，卻聽到她說：“我知道的，你不是壞孩子，別怕……”

    啊，她稱呼那匹馬是“孩子”。

    她很溫柔，好像很喜歡動物。

    她能夠和它說話？

    她是神仙嗎？

    幼時荒誕離奇的想法突然從腦海里再次涌現(xiàn)，一個又一個問題圍繞著他。姬發(fā)盯著她看，有些擔心下一刻她就要乘風飛去，像神鳥一樣。好在她沒有走，她一邊說著“好孩子”安撫著那匹馬，一邊將韁繩遞給了他。

    姬發(fā)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她，卻又遲疑了。不只是因為男女有別，更因為他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人還是神仙，一時間不敢觸碰。

    擂鼓的聲音仍響徹在他心間。

    22.

    她解釋了那匹馬受驚的緣由，她想保下它的性命。

    姬發(fā)感覺心中變得非常柔軟，他感懷不已……在這個許多人都不在意人命的朝歌，更沒有人在意其他生靈的死活。可她在意，她悲憫，溫和。

    她定是神仙，瞧他自顧自地說了好幾句話，她都沒生氣呢。

    殷郊卻對她有些不滿，擔心她蒙面是別有原因——神仙這么做不是很正常嗎？姬發(fā)如是想。嗯、對，神仙的面容應(yīng)該不是隨便可以讓凡人看到的。

    結(jié)果他就聽到她說什么預(yù)言，什么丈夫，堵得殷郊說不出話來。姬發(fā)在心底“哦”了一聲，覺得很是新奇，片刻之后他猛然想起來，他看到了！

    ……啊？

    姬發(fā)慌亂不已，他想，他既應(yīng)了這個預(yù)言，就理應(yīng)負責。可是神仙需要負責嗎？他感到遲疑，莫非她竟和他一樣，是人？那世上怎會有她這樣的人呢，是怎樣鐘靈毓秀的地方才能誕生她這樣輕盈的、像是神女一樣，可以和小馬說話的人？他以前怎么都沒有見過？

    然而殷郊的話越說越過分，竟然懷疑她長得非常難看，這讓剛才看到她面容的姬發(fā)想要解釋，她這樣好看的神女，自無需故意。

    可他莫名夸她長得好看，實在有點冒犯……

    雖然姬發(fā)憂心于“人和神仙并不能有什么結(jié)果”，但他又實在好奇她與雪龍駒說話的樣子，他已離家多年，這樣的念想在這一刻驟然爆發(fā)。

    而且他相當在意她說的那個“后果不堪設(shè)想”，若是因為他的緣故，而讓無辜的她遭遇了連累，那他豈不是有罪？

    身份不匹配也無妨，他本就沒想過有妾室，之前甚至連妻子的相貌都沒想過，至于被取笑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早就聽習慣了，崇應(yīng)彪已經(jīng)說了八年。

    不過若是他們?nèi)⌒λ隙〞鷼猓驗檫@和說他本人是不一樣的……姬發(fā)胡亂地想著，卻看到她氣惱地自貶，說她長得不怎么好看的模樣。他不知道她為何要說違心話，他只覺得她氣鼓鼓的樣子也很可愛。

    對了，她的名字是阿姝。

    雖然他才克服抬頭直視她的想法，還不敢直呼這個名字，因為總感覺這是非常寶貴的存在……但是，她的名字可真好聽。

    第六章

    23.

    后來發(fā)生了許多事。

    崇應(yīng)彪跑來挑釁卻沒討到好處，阿姝用祥瑞之鳥整了他們，她好有趣。但她又好過分，她先前還不許他拜見她的父親……好在他終于說出了壓在心底的話，夸她好看。

    她好像有點喜歡聽這種話，那他以后有機會要多說一些。

    只是每每回憶起這一天，姬發(fā)感覺這一切真是既漫長又短暫，大王莫名其妙地殺了一位侍從，他們暫時分開了。

    他和殷郊策馬追上去，他遇到了阿姝。閃電在那一瞬將世界照亮，他仰著頭看她，她坐在樹上，卻像坐在什么寶座上一樣。她垂眸，她臉頰上是水珠，她看他，美麗又冷靜，有些遠，卻又像雨滴一樣，帶著些許細細密密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