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287節(jié)
芝麻帶幾人提前到葵鎮(zhèn)隱蔽,正埋伏好等押送隊到達,忽然接到蹲守在火車站的偵查員同志電話,說是日本兵押一個戴黑頭套、身材高挑的男人上火車了。 阿海和鄔長筠等人在葵鎮(zhèn)后方的樹林里埋伏,聽到芝麻的接頭口哨,跟著吹了三聲,示意周邊安全。 芝麻壓低身體快速前進,伏到鄔長筠身邊,同她說:“你猜得沒錯,他們果然下了套,坐火車去南京。” 鄔長筠:“確定杜召上了火車?” “絕對是,像他那么高的人本來就少,小李同志說一條袖子空蕩蕩的,兩腳被鎖住了,手還銬了手銬,和一個日本軍官鎖在一起。” 鄔長筠旁邊的老趙低聲罵道:“這幫狗娘養(yǎng)的,鬼主意真不少,這是想引狼出洞,把我們一鍋端了啊!” 芝麻繼續(xù)道:“還有,鬼子搬了幾十個箱子進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看守得很嚴,小李同志沒敢靠近,怕被發(fā)現(xiàn),就忙打電話來給我們報信了。” 老趙:“往南京運,總不能是軍火吧?” “可能是轉(zhuǎn)運呢,”小周道:“小鬼子的,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正好一塊炸了!” “先撤吧。”鄔長筠抬手看一眼腕表,事先讓阿海查過列車時間,開點在九點二十,會途經(jīng)蘇州、無錫、常州和鎮(zhèn)江,停靠四次,他們現(xiàn)在抄近路完全能趕上。 阿海與江南游擊縱隊統(tǒng)共十六個人在路對面的林中埋伏,隨時等待信號。 鄔長筠吹了四聲口哨,一短一長兩短,示意所有人集合,往藏在林深處的車撤,去追那列火車。 …… 日本兵開了四輛卡車,一路警惕,緩慢經(jīng)過葵鎮(zhèn)。 卡車里坐滿士兵,還裝有重機槍和各種炮彈,為的就是勾出杜召的同黨,將其一網(wǎng)打盡。 可一路通暢無阻,除了兩個鋤地的村民,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小隊長掀開篷布看外面,對副隊長道:“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應該啊。” “是啊,真奇怪,不是放出消息了?難道他們放棄營救了?” 小隊長疑惑地收回頭,從前面的小窗對司機說:“慢點開,注意觀察路況。” “是。” …… 芝麻和程梅等三人先到蘇州站買票上車,正常情況下火車一共九節(jié),今天卻在后面多掛了節(jié)貨廂,他們猜想里面裝運的應該就是鬼子運去南京的東西了。 現(xiàn)在首要問題是找到杜召所在車廂,于是,幾人分頭行動,每人負責三節(jié)。 芝麻摸了套列車員工作服,從第三車廂往前。程梅換上洋裝,從第七車廂往后排查,一直到八車廂,忽然被工作人員攔住,她佯捂住鼻子擺擺手:“我要升廂,沒搶到座位,三等廂還又臭又吵,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滿座了,不好意思女士,還請您回。” “我有錢,拜托小哥幫個忙。”說著就去開手提包。 “從這往后都被包了,您如果遇到麻煩,請找對應車廂的列車員。” “那我在這站著好吧,我不要和那群臭烘烘的人亂擠,或者你帶我去餐車,車上有牛排紅酒嗎?” “抱歉,餐車今天關閉了,您還是回到您的車廂吧。” “我不回去,那你幫我升個二等廂,二等廂總行了吧。” 里面的日本兵聽到外面吵鬧,出來查看。 程梅見人,立馬作驚恐狀,往后退兩步;“太,太君。” 日本兵拿著槍驅(qū)趕:“趕緊離開。” 程梅低著頭連連鞠躬:“是。”她慌忙離開,走遠了,停到兩車廂交界處,見周圍沒人,叼住提包手柄,利索地爬上火車頂,小心匍匐前進,到日軍所在車廂,從包里拿出小鏡子,拆下鏡片,用膠水粘到車廂側(cè)面,借用反射出去的光告訴埋伏在前路的同志們位置信息,做完一切,她原路返回到車廂里,撣撣手,理理衣服,淡定地進去,隨便找了個位置站著。 杜召左手被銬在綁箱子的鐵鏈上,雙腳也上了鐐銬,貨廂里一片黑暗,前后各分布兩個看管的日本兵。 廂門忽然打開,刺眼的光照進來,龜田隊長從前車廂走進來,讓手下把幾盒壽司給四個士兵分分。他親自拿上一盒,蹲到杜召面前:“吃點東西?” 杜召背靠著木箱,巋然不動。 龜田隊長將包裝盒打開,往他手邊推了推:“沒下藥,放心。”見人沒反應,他坐到地上,兀自捏了一個吃起來,打量他滿是傷痕的臉,“我很欽佩你,經(jīng)受這么多酷刑還能一身傲骨,也很好奇,為什么你們能有這樣強大的意志力。” 杜召不想跟他廢話,閉目一言不發(fā)。 “我和你們的軍隊交過手,你們并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懦弱、不堪一擊,相反,是最難以對付的對手。”他也靠向木箱,一邊咀嚼一邊嘆道:“戰(zhàn)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年多,前輩們曾經(jīng)說過,只需要三個月就能拿下你們,可現(xiàn)在看來,還遙遙無期。”他細細品嘗口中的美味,咂咂嘴,笑了,“不過,現(xiàn)在的反抗不過是垂死掙扎,總有一天,我們會完全征服這個國家。” “連一個人都征服不了,還妄想征服整個民族。”杜召睜開眼,“我們不會敗,即便敗了,也會有無數(shù)人前仆后繼去反抗、推翻、重建。” 龜田隊長手停在嘴邊,頓了片刻,笑著將壽司放入口中:“即便那樣,你也看不到了。” 杜召輕笑一聲,又閉上眼。 “聽說你以前是個馳騁沙場的將領,為什么放著千軍萬馬不帶,跑來做臥底?因為你知道,硬碰硬,你們注定慘敗,只能通過竊取情報,為你們的戰(zhàn)局提供有利幫助。”龜田隊長撣撣手,欣賞地看著他:“你比你弟弟強大的多,你應該聽說了他的事情,雖然他在被通緝,但我覺得,你們不是一種人。” 杜召淡淡道:“真是群廢物,一個瘸子都抓不到。” 龜田隊長沉默兩秒,又問:“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哪邊的?我們的人始終沒撬開你的嘴,可你就快死了,秘密,真的那么重要嗎?” “滾出去,吵。” 龜田隊長站起身,俯視著衣衫襤褸的男人,雖居高臨下,卻覺得這個階下囚無比的偉岸。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強大的對手。 這,也是他們遲遲拿不下中國的原因。因為有太多這樣的人,這樣無謂死亡的戰(zhàn)士,堅守著他們的土地。 …… 鄔長筠等人在蘇州到無錫中間埋伏,皆穿著棕黃色衣服趴在枯草里,等火車開過來,看到鏡子反射出來的光,確認車廂后,招手示意后面的戰(zhàn)友跟上,挨個上火車。 老吳帶幾人去疏散百姓,將人全部聚到前面的車廂,防止槍戰(zhàn)傷及無辜,其余人八車廂頭尾上,準備對敵人進行兩面夾擊。 鄔長筠與五個游擊隊員從八.九兩車廂連接處攀爬上去,剛?cè)雰?nèi),她就被女工作人員認出來:“你不是那個演——”她拿刀抵著女人的脖子,“往車頭躲。” 女工作人員點頭,匆匆往前跑去。 鄔長筠拿刀上前,迎面碰上個日本兵,指著她兇神惡煞地說:“干什么的?” 鄔長筠直接一刀飛過去,正中脖子,接著快速上前,抽出刀,從背后拔槍,與身后的同志們直接殺了進去。 外面驟然傳來密集的槍聲。 貨廂里的四個日本兵聽見動靜,立馬戒備地拿起步槍。 杜召猜到是戰(zhàn)友們來救自己了,他看向持槍從面前過去的日本兵,趁其不意,倏地起身,手撐木箱一躍而起,用腳夾住他的脖子,將人按到地上,一掌扭斷他的脖子,拿走他的槍,打向正往前跑的日本兵,快而準,一槍正中胸膛,人倒了下去。 另外兩個日本兵聽背后遭襲,立馬轉(zhuǎn)身射擊。 杜召躲到兩個箱子夾層,躲避子彈。 “砰砰砰”一陣掃射。 杜召用腳拉槍套上膛,沒有冒頭,仔細聽他們的發(fā)彈數(shù)量,一等最后一顆發(fā)射,立刻偏身打過去,將兩人擊斃。 前面的車廂早已槍林彈雨,杜召用槍口對準銬住自己的手銬,將其打斷,剛脫離束縛,三個日本兵趕來支援,站在入口處射擊。 他立馬蹲下以木箱為掩。 子彈不停地擊打在箱子上。 幾把槍口指著,杜召沒法硬剛,腳踩住一個箱子,用力蹬了一下腿,借力將背后倚的箱子朝后面的日本兵方向推,分散他們注意力,接著立馬翻滾到另一側(cè)箱子后,一槍打中敵人手臂。 日本兵見他在箱子中間穿梭,神出鬼沒的,氣急了,拔了一只手.榴.彈扔了過去。 杜召無處可躲,情急之下只能將箱子推過去減少直接傷害。 “彭”的一聲。 箱體四分五裂,里面的東西被炸飛,七零八散地從空中落下來。 杜召被震趴在地上,黑乎乎的東西落在手邊,這才發(fā)現(xiàn),是鴉片。 幾十箱,全是用來禍害中國人的鴉片! 杜召被箱子壓住腿,忍痛掙脫開,還沒起身,兩只槍口對著自己。 “別動!” 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手按在貨箱被炸散的木片上,倏地握緊起身,猛地將尖頭插進一個日本兵的脖子里,一腳踢向另一個日本兵的腿,將人踹倒,拔出木片迅疾割斷他的脖子。 龜田隊長趕過來,“砰砰”兩槍打在他旁邊的木箱上。 杜召提起日本兵的尸體為擋,往前逼近,用力一推,砸向來人。 龜田隊長慌忙搡開人,便見一只血淋淋的拳頭打過來,他飛快閃開,與杜召纏打在一起。 龜田從小練功,武士出身,本身就有兩下子,兩人一來一去不分勝負。 若不是重傷,杜召早將他拿下,前面戰(zhàn)況激烈,時間耽誤不得,他擰住龜田隊長的胳膊,用力一個后肩摔,隨即將人按在地上,以膝蓋抵住。他個子高,身體沉,雖失去一臂,但力氣有絕對優(yōu)勢。 龜田隊長口吐鮮血,見掰不過他,一把掐在他右肩傷口,將人生生推了出去。 杜召強忍劇痛不放手,用額頭撞他腦袋,又掐住他的脖子。 龜田隊長抵不開,從腰后拔刀朝他后背插,另一手鉚足了勁去揉捏他的傷口。 斷口本就未愈合,被龜田隊長按得鮮血淋漓,半邊身都在抽痛,杜召一個泄力,被反壓在墻上。 刀往他的眼睛刺了過來,杜召單手抵住他的手,兩人一時僵持住。 “你的同伙真聰明,居然能猜到你在這里。”龜田隊長雙手交疊,握著刀死死往下按,“你是個真正的戰(zhàn)士,只不過,來世再見吧!” 杜召看著越來越近的刀尖,將要刺進眼里,忽然,“砰”的一聲,龜田隊長倒在了他的身上。 杜召朝門口看去,是鄔長筠。 她渾身是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立馬進來關上廂門,用槍將他的腳鐐打掉,從腰后又掏出一把槍塞進他手里。 兩人來不及說一句話,外面又傳來腳步聲,一人一邊迅速隱蔽。 車廂前門瞬間被打成篩子。 槍火停了下來,杜召用腳勾開門,外面又是一通射擊,只能重新關上。 鄔長筠手撐在木箱上,忽然嘔了口血。 杜召看過去,只見她背后的木箱上全是血,順著流到地上,積了一灘,應該是中彈了。 杜召退后幾步,從龜田隊長身上摸走手.榴.彈,將門開一縫迅速扔出去,同一時間撲向鄔長筠,將她護在身下。 外面的三個人被炸飛。 杜召抱著她,沾了一手血,挨處檢查:“哪中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