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192節(jié)
她偷偷瞄一眼,見人進了廚房,立刻起身往樓梯口走,僅離臺階兩步之遙,右側傳來男人慵懶的聲音:“筠筠。” 鄔長筠定住,轉身看向他:“大半夜做賊呢。” 杜召回來還沒換衣服,一身黑色西裝,沒系領帶,領口開了兩個扣,看著她笑了:“這是我家,這么晚不睡覺,你干嘛呢?” 已經被發(fā)現了,不如光明正大點,鄔長筠順勢朝角柜去,拿了個杯子去廚房。 杜召見她不吱聲,旁若無人地從自己身旁走過去,提起壺倒了杯熱水,倚著門框注視著她的背影:“我餓了。” “餓就吃東西。” “沒得吃。” 鄔長筠拿上杯子出來:“雞湯還剩著。” 杜召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不想喝。” “松開。” “給我做個面吧。” 鄔長筠抬眸看他:“你夢游呢。” 杜召從口袋捏出幾張鈔票塞給她口袋里:“付錢的,還像從前那樣。” “少了點吧。” 杜召又懶洋洋地笑了下,將所有鈔票都掏出來,還卸了腕表,一并塞給她:“夠嗎?” “杜老板一如既往地闊綽。” “那得看人,你要什么我都給。” 鄔長筠反朝他逼近一步:“要你棄暗從明呢?” 杜召不動聲色地俯視她,半晌,笑道:“那你陪我睡一覺,把我伺候舒服了,一切好——” 鄔長筠一杯水灑在他臉上。 杜召松開手,抹了把臉:“還好不是開水,我這么俊的臉毀容了多可惜。” 鄔長筠手伸進口袋,想把錢還給他,剛要掏出來,頓住了。 干嘛還?給游擊隊做經費不好嗎? 她空抽出手,轉身進了廚房。 杜召見她接水,玩笑一句:“燒開水澆我?” “你不是要吃面嘛。” 杜召不說話了,靜靜看著她給自己做飯時的背影,一如當年。 家里沒有現成的面條,鄔長筠和面切條,正使著刀,一直守在門口的男人來到了身后。 她轉過去,卻見杜召蹲下,單膝跪在地面,手落在自己的腳踝上。 鄔長筠往后躲,一把刀懸在他頸邊:“干什么?” 杜召絲毫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刀,捧起她的腳,將自己的拖鞋套了上去。 溫暖的手指在冰冷的皮膚上摩挲,又癢又麻,鄔長筠縮回腳,抖掉了他的鞋:“不用,出去。” 杜召又拾起鞋,不顧她的掙扎,再次套了上去:“地上涼,別再赤腳亂跑了。” 鍋里的水開了,“咕嚕咕嚕”沸騰著。 讓人心煩意亂。 杜召抬臉,手指抵開刀:“你舍得殺我嗎?” 鄔長筠一腳踹在他胸膛,將人踢坐在地上,甩了腳上的鞋:“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你這狗命還留著,全是看在你舅舅的份上。” 杜召坐在地上,張開手臂,坦然地笑起來:“好啊,死在你手里,不虧。” 鄔長筠不想看他,轉身把切好的面條一骨碌全抓起來扔進鍋里:“你要還想吃,就滾出去坐著。” “吃的,這就滾。”杜召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很快,面做好了。 鄔長筠端著碗出來,粗暴地放下去,湯差點灑到他身上。 杜召聞了聞:“香。” “錢貨兩清,慢用。” “一起吃點?” 鄔長筠冷笑一聲,沒說話,往樓上去了。 杜召看著熱騰騰的面,拿起筷子嘗了口,差點吐出來。 太咸了,咸到無法下口。 杜召無奈地笑了笑,難怪這么聽話,原來在這等著。 他又夾一塊面,細嚼慢咽,品嘗每一分滋味。 再難吃,也是她親手做的。 最后,連湯都喝了個干凈。 …… 早上,陳老夫人叫湘湘帶自己去和萃樓吃剛出籠的生煎。 劉媽做好早點,杜召只喝杯牛奶就出門了。 等陳修原離開,諾大的房子就只剩鄔長筠和樓下的劉媽。 她洗漱好,換好衣服下樓,路過杜召的書房,停了下來。 鄔長筠杵在幽靜的走廊,側眸,看向門鎖。 吳媽主管廚房事宜,沒有特殊情況不會上樓來。 鄔長筠手握住門把,轉了下,門沒鎖,她迅速閃進屋,關上門,環(huán)視四周。 這間書房還是記憶里那個樣子,想當初第一次進來,是在這唱了堂會,跟杜召來拿錢,還簽了一紙協(xié)議。 鄔長筠沒空回憶過往,輕輕往里走,書桌上放著經濟類書籍和外貿公司的銷售報表,她將文件拿起來翻了翻,都是些與南洋和歐洲進出口貨物提單、裝箱單等貿易文件。 她把東西放回原處,又拉開下面的抽屜,除了筆、紙張、夾子、印章等工具,就是過去的一些報告和合同。 沒什么有用的。 鄔長筠仔細查看書房里的陳設,盆栽、掛畫、書架、吊扇、茶幾、兩個單人沙發(fā)。 簡簡單單,連個保險柜都沒有。 他這種身份,怎么會不藏些重要文件和金銀財寶? 鄔長筠的目光再次落到墻上的掛畫上,好熟悉的色彩,她忽然反應過來,是戚鳳陽的畫,當年花了五百塊買的。 鄔長筠走過去,摸摸彈彈畫布,下端和中間傳來的音色不對,她將畫小心取下,看到了藏在墻里的保險箱。 果然有。 鐵制密碼保險箱,訓練時期,不知開過多少個類似的。 鄔長筠耳朵緊貼上去,邊聽里面的聲音,邊緩慢轉動密碼,“卡”的一聲,開了。 她拉開門,里面是上下兩層,第一層放了兩個文件夾,鄔長筠將它們拿出來,掏出里面的紙張,是一批醫(yī)用棉紗清單,訂購人是日方,將運往中部戰(zhàn)區(qū),十一月二號下午六點在滬中碼頭提貨。另外一個文件夾里放著有關日方石油勘探隊的信息,由兩個地質學家,三個技術人員和二十個日本兵組成。 關東軍占領東三省后就不斷進行地質勘察,尋找石油資源,如今又把魔抓伸向了陜北,試圖掠奪我國戰(zhàn)略資源,并達到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目的。 得通知根據地派游擊隊進行攔截才是。 鄔長筠記下重點信息,將文件放回去,正要關上保險柜門,看到第二層放了幾沓現鈔,還有一個紅布包著的小東西。 她將紅布包拿起來,打開,看到它的那一刻,心不免劇烈一顫。 是玉鐲。 曾經跟杜召去昌源,杜老太太給自己的,回來的路上,連同首飾和衣服一并還給了他。 鄔長筠長提口氣,把鐲子包好放回去,關上門,將密碼恢復原樣,最后掃了遍四周和地板,確認沒有任何痕跡后,才開門出去。 她若無其事地下樓,見吳媽在廚房忙活,沒有叫人,直接走了出去。剛到門口碰上吃完早飯回來的陳老夫人和湘湘:“媽,您回來了。” “吃過了?” “還沒。” “正好,帶了點生煎回來。” 鄔長筠從湘湘手里拿過油紙袋,打開聞了聞:“真香,修原早上吃的少,我給他送過去吧。” 陳老夫人聽這話,心里高興:“去吧去吧,路上慢點。” “嗯,再見。” 鄔長筠提著生煎離開,送生煎是假,她得去找陳修原說這兩件事。 剛好送陳老夫人回來的車夫還沒走,她招招手,叫人過來,坐上了黃包車。 …… 鄔長筠來到滬江醫(yī)院,這還是她頭一回來這里找陳修原,找到科室,卻聽說他請了半天假。 請假?干什么去了?為什么不告訴自己一聲? 有行動? 鄔長筠離開醫(yī)院,又回了趟他們租的房子。田穗去戲班里練功了,小樓靜悄悄的,陳修原沒過來這里。 事不宜遲,她鎖上門,上了二樓,獨自進暗室發(fā)報,簡述情報內容。 代號——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