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70節
“那你不想談戀愛嗎?這么風華正茂的年紀,追你的帥氣公子哥也不少吧。” 鄔長筠說:“現在只想好好拍戲,多掙點錢。” “干嘛這么拼?你條件好,想弄到錢不是輕輕松松。那天在百樂門還聽幾個老板談及你,不過那些臭男人,狗嘴里盡是那些葷話,我都沒敢吱聲。” 鄔長筠明白她的意思,她并不完全反感現在社會上這種習以為常的男女關系,但總覺得,依附他人所得的金錢、地位太漂浮,新鮮感帶來的東西不過是曇花一現,她還是更喜歡親手打拼下的一磚一瓦,穩當且有安全感。 “我想出國讀書,還想把我殘疾的師父一起帶過去,所以需要積攢很多錢,足夠日后開支。” “讀書?” “嗯。” “讀書做什么?你現在事業剛發展,已經有點火了,以后機會只會越來越多。就算念了書,畢業了,還不是要找工作,拿著那點微薄的薪水,連買一條漂亮裙子都得考慮再三。” “不一樣,當名伶也能賺很多,可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么?” 鄔長筠微微笑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對旁人說自己的理想:“我想做個翻譯官。” “也不錯,”周蘭嘆聲氣,“反正我是最討厭上學了。” “我都沒上過學。” “哦對,你從小就在戲班子里長大,像你們這種武旦,練一身功夫吃了不少苦吧。” “沒有不苦的行業,只是辛苦的方式不一樣。” “你爸媽怎么舍得的呀?” 鄔長筠沉默了,她不想和周蘭說太多家庭的事,只道:“不說這些了,走,繼續繞兩圈,然后回去,請你吃飯。” 周蘭起身,撣撣屁股:“那不巧,晚上我約了打牌。” “那下次。” …… 鄔長筠把車停到街邊,她看著暗夜中精致典雅的小汽車,同自己居住的環境格格不入。 不會被偷了吧? 快三千大洋的東西,她可賠不起。 于是,鄔長筠重新上車,將它停到一家商行側邊大路上,再步行回家。 她在黯淡的路燈下走著,覺得這車還是不能再開下去,盡管方便很多,也充足了面,但萬一有個閃失,這么久可就白干了。 明天,就把它還回去。 鄔長筠走了十幾分鐘才到巷口,一輛黑色小汽車停在路邊,再看車牌,可不是杜召的車嘛。 她的心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愫,厭煩中,帶了一丁點莫名的期待。慢步走進去,本以為會像從前一樣,他忽然從某個轉角冒出來,可一直走到樓下,才看到人。 鄔長筠定在原地,望向不遠處坐在門口臺階上,閉著眼睛靠墻休息的男人,臉色蒼白,死了似的。 她走過去,立到臺階下,看著他的睡顏。 發什么病?跑到這來睡覺。 鄔長筠給了他一腳。 杜召這才醒過來,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干什么?” 杜召沒有回答,站起身,頭有些暈,手扶墻立穩:“這么晚,在工作嗎?” 鄔長筠不想與他寒暄,瞧他這狀態,冷嘲熱諷一句:“杜老板身體被榨干了?腳都站不穩了?大晚上跑這蹲著,你那小情人不吃醋了?” 聽聽這火藥味。 杜召竟有些高興:“你誤會了,我和她清清白白。” 鄔長筠一句也不想聽,繼續說自己的:“解約合同已經擬好了,當初你沒定下違約費,就按照一開始說的,付你我所有收入的百分二十。后面林助理的工資,我自己付,以后,我們還是別聯系的好,謝謝你的幫扶,祝你財源廣進、妻妾成群。”鄔長筠見他不說話,“沒別的要緊事,我就上樓了。” 她從杜召身側走過,不料被握住手腕,寬大的手心,guntang。 杜召擁她入懷,輕輕攏著:“財源廣進可以,妻妾成群就算了。” 鄔長筠頭抵著他胸膛,身體怎么會這么燙? 她輕嗅了兩下。 nongnong的,酒精味。 還有被掩蓋的血痂味。 他受傷了? 受傷了還尋歡作樂。 鄔長筠雙手撐住他的腹部,沒想輕輕松松就推開了:“請你別再——” 杜召忽然“噓”一聲。 鄔長筠咽了下半句話,見他往左邊看去。 一道黑影閃過,帶著刀上銀光。 意識到有危險后,他立刻將鄔長筠往里一推:“進去。” 她也看到了。 杜召頭也不回地走開。 鄔長筠拿鑰匙開門,剛進屋,聽到東邊轉角有打斗聲。她杵了幾秒,轉身開門,手落在門把上,又放下去。 心想:關我什么事? 鄔長筠重新踏上樓梯,停在了自己房間的大鐵門前,想起杜召曾留下的那張字條——你這門不行,一踹就散。 樓下不遠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桶倒了,連滾了幾米遠。 他那要死不活的樣,能行嗎? 是不太行,尤其對方像是練過的。 一棍子掄在他頭上,杜召趴在墻上,眼前更加發飄。 這場高燒,快把他燒傻了,不然也不會大晚上控制不住自己跑到這來找她。 他渾身酸疼,手撐起身體,反身一拳搗在人臉上,折住其手,棍子落下來,他用腳勾住往上一迎,握住棍子打向右側。 鄔長筠剛拐過來,一把刀子飛了過來,她迅即躲開,刀子直挺挺插在木堆上。 她朝打斗的幾人看過去,杜召身手明顯大不如從前,看動作,傷口應該在背部。 “他們是一伙的!” 語落,其中一人朝鄔長筠而來,她偏身躲開,不想出手。 杜召見鄔長筠跑出來,頓時亂了陣腳,一個走神,被一棍子打在腿彎處,單膝跪地。 另一持刀的男人義憤填膺地指著他:“杜末舟,你父親坐擁幾十萬軍隊,你們不去抗戰,躲在老家當縮頭烏龜,現在你還做起了賣國求財的勾當,跟日本人糾纏在一起,留你活著,以后也是個禍害。” 原來是幫愛國人士。 杜召沒法為自己澄清,腿橫掃過去,將一人放倒,奪了他手中刀,扔到遠處,他不想傷這些人性命,一掌將男人敲暈。 鄔長筠一直守而不攻,被這男人纏煩了,借他伸過來的手,用力一擰,一個側翻過去,將人重重摔在地上。 杜召把她拉到身后,他們卻不依不饒,持刀又堵了上來。 “你們要殺的是我,跟她沒關系。”杜召手繞到身后,將她推遠,“滾。” 鄔長筠看著眼前寬大的背影,想起了從昌源回來的路上,他也這么護過自己。 夜色濃,襯衫上暈開的血變成了黑色。 他果然,受了重傷。 鄔長筠往右側挪了一步,冷冷地看向逐漸逼近的男人,忽然拉住杜召的手腕,擋到他身前: “杜老板,你的人情,今天,我全還了。” 語落,腳尖踢起地上長棍,一把握住。 她轉了下手腕,活動活動關節,朝他們走了過去。 …… 第43章 臺上耍槍弄棍,不過花樣子功夫,實戰上不頂用,她這棍法是幼年跟武僧所學,很久沒使過了。 出手極快,棍棍到rou。 鄔長筠只用了三分力便探出這二人的虛實,他們拼的大多是蠻力,沒多少真功夫。若不是杜召受傷加高燒,根本不會拖到現在。 天色已晚,糾纏太久把鄰居引出來就不好了,得速戰速決才行。 鄔長筠握住男人肩膀縱身一躍,腳踩墻借力空翻到另一側,一棍落在他的后背,把人打趴在地上。她松了手,長棍落下去,一頭壓住他的后腰,另一頭踩在自己左腳下,將人固在地上起不來,不停地掙扎。 見狀,另一男人舉刀撲過來,罵道:“放了他,你這女漢jian。” 鄔長筠一個后下腰,躲了過去,迅疾起身一掌劈在男人手腕,將他手中刀打落。 鄔長筠順勢接住刀,高抬右腳,踩在他的胸口,將人壓至墻上:“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不是漢jian。” 說罷,一刀往他眼珠子插過去。 男人嚇得緊閉雙眼。 “筠筠——”杜召及時喚她一聲。 刀尖停在男人顫抖的眼皮前,她不過是嚇嚇他而已。從始至終也沒下死手,不過是打幾下,讓他們知難而退。 “放他們走吧。” 鄔長筠放下右腳,貼在墻上的男人脫離壓制,身體緩緩滑了下去,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