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61節(jié)
“想你了。” 杜召一把將他搡坐到沙發(fā)上:“還變得油腔滑調(diào)。” 陳修原溫和地笑了,直直背,端正地坐著:“醫(yī)館出了點問題,停業(yè)一陣子,難得空閑,出來散散心。” “我可沒功夫陪你。” “你忙你的。”陳修原忽然想起剛才在門口碰上的人,“來時碰到一位女士,你女朋友?” “不是。” “聽說前陣子老太太大壽,你帶了個女朋友回昌源,唱戲的。” “嗯,就她。” 陳修原明白了:“為了氣姨父,你也是煞費苦心。聽辜巖云說他快氣死了。” “死不了,麻利著呢,動不動要吃了這個,崩了那個。” “話不能這么說,到底是你父親。” “又來了,”杜召百無聊賴地拿起報紙,“再啰嗦沒得聊了。” “行,不說這些。” 舟車勞頓,陳修原也困倦。 兩人聊不久,杜召便安排他休息下了。 …… 美文電影公司發(fā)行一期雜志,用鄔長筠做封面畫報,為即將開機的電影預(yù)熱。拍完后,經(jīng)理請客,去花階聚會。 杜召與霍瀝坐在二樓,這個角度能一覽全場,他不時往下瞥一眼,見鄔長筠與人劃拳喝酒。 霍瀝叫他,杜召與人碰個杯,喝一口,再看過去,見鄔長筠沒在座位上了,四處掃一眼,才看到她正與一個男人跳舞。 他放下杯子,臉垮了下來。 霍瀝在旁觀察他好一會兒了,站起身順?biāo)暰€看過去:“什么美人,叫你一晚心不在焉的。”他目光落在鄔長筠身上,“藍裙子那個?” 杜召回臉,沒吭聲。 “我叫人幫你把她喊上來?” “不用。” “真不用?”霍瀝故意道:“那我下手了?” 杜召拾一個橘子砸過去:“叫我來什么事?” “就是跟你那洋舞廳借幾個人,過來熱鬧兩天,你看我這人煙稀疏的,快倒閉了。” “倒了好,我接手,改成布行。” “胃口真大,你再涉足幾個行業(yè),別人生意沒法做了。” “那你就好好經(jīng)營。” “人的事怎么說?” “行啊,生意好了給我抽成。” 霍瀝撇著嘴連連搖頭:“你真是滿腦子錢。” 杜召倒了杯酒,往下看去。 誰不是呢? …… 鄔長筠本要坐黃包車回去,杜召叫白解把人叫過來,讓她跟自己走。 工作了一天,還得對付形形色色的人,鄔長筠累得很,閉目養(yǎng)神。 杜召在旁邊見她睡著了,用腿撞了一下。 鄔長筠睜開眼看過去:“干什么?” “玩得挺開心啊。” “托您的福。” “你要去做舞女,準能當(dāng)個頭牌。” “那怎么行?還是跟著杜老板混更有前途。” 杜召聽她這話,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嘴角微微翹起,身心舒暢地往后靠:“拍攝怎么樣?” “還行吧。” “還行吧?你就這么跟老板匯報工作的。” “你也沒說是匯報工作。” “那你匯報匯報。” “早上六點半起床,先去百貨公司剪了個彩,快八點去見導(dǎo)演、編劇和幾位演員,聊了下劇本,十二點半吃午飯,休息一小時,下午拍海報和封面,直到” “停。” 鄔長筠立馬閉嘴。 “你還是睡吧。” “謝老板體恤。” 杜召見鄔長筠一動不動,以為她睡著了,光明正大地盯著。回憶起來去昌源的路上,她也是動不動就睡覺,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月了。 車子一個急剎,鄔長筠倏地睜眼,與他的視線撞上。 杜召挪開目光,沖白解道:“怎么開的。” “野貓。” 鄔長筠臉轉(zhuǎn)向窗,又閉上眼。 杜召問:“沒睡著?” “嗯,琢磨劇本。” “還挺敬業(yè)。” “不能給老板丟臉。” 車平穩(wěn)地停在巷口,鄔長筠同他告別,下車走進巷子。 剛踏上樓梯,杜召忽然出現(xiàn)在身后:“不請我喝兩杯?” 鄔長筠停下來:“您還沒喝夠呢?” “酒夠了,茶沒夠。” “巷子出去右轉(zhuǎn)第三家,茶鋪。” “關(guān)了。” “剛才路過還沒關(guān)。” “現(xiàn)在關(guān)了。”杜召見她不樂意,手插著口袋,“過河拆橋啊,我就沒點利用價值了?” “老板這是哪里話,我只是有點累。”她故意嘆一口氣,“不過再累還是得招呼老板,請。” 杜召跟著進房間,還是又破又溫馨的感覺。空蕩蕩的大房子待膩了,竟覺得這種環(huán)境也不錯。 鄔長筠倒了杯茶給他。 杜召坐下,兩口喝完,又說:“餓了。” 鄔長筠從包里拿出rou干給他,是今天拍攝時工作人員給她的。 “想吃熱的。” 鄔長筠什么都沒說,進廚房給他做了一碗面,端出去后,便坐到書桌前翻劇本。 兩人皆沉默,狹小的空間,只有他吃面的聲音。 杜召吃完后,靠在椅背上,靜靜注視會兒她的背影,良久才起身:“飽了,改天見。” 鄔長筠目光停在一行字上——我想我已經(jīng)愛上了你。 耳邊是他沉重的腳步聲,每一下,似乎都試圖震醒她的神魂。短短幾秒,過去種種如加速的影片在腦子里放映。多次告誡自己劃清界限,不宜過分糾纏,怎么就變成現(xiàn)下這個境遇了? 鄔長筠盯著那個“愛”字,皺起眉,身后這個男人,最近太不正常了,一直沉浸于賺取大把鈔票的喜悅中,竟忽略了這些。 她只想鳥盡弓藏,若變成作繭自縛,就得不償失了。 鄔長筠故意提:“吃了面不給錢?” 杜召停在門口,回頭看她,一盆冷水澆下來,叫他也清醒幾分,什么話都沒說,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 “多了。” 杜召俯視著她,眼里的光淡了許多:“早點睡。” 人走了。 鄔長筠看向桌上還冒著點熱氣的面湯,愣了會神,起身將它倒掉。 杜召到樓下點上根煙。 不遠處的壁燈壞了,一路黑漆漆的,只有一丁點星火,隨他飄動。 杜召走到轉(zhuǎn)角,回頭又往她的窗口看一眼,忽然覺得手里的煙毫無滋味,徒手掐滅,快步走出陰霾的長巷。 …… 陳修原買了盆花回來,見杜召一臉陰郁地進門,打招呼:“回來了。” “嗯。”杜召看他正澆水,“怎么買花了?” “你這屋里一點生氣都沒有,路過花店就買了盆。” “我可沒這閑情逸致,你走時候帶走。” “叫湘湘每日澆下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