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48節
吳媽頷首:“是我的疏忽。” “雖然你是月姨的人,但在這個家,不管誰犯錯都要受到懲罰。罰你一個月的工資,再有這類事情發生,你也不用干了。以后家里禁止搞小團體、欺凌以及體罰。大家同樣都是受雇者,以勞動換取收入,不分高低,有錯者,自然有法律制裁。” “少爺教訓的是。” 李香庭又看向明珠:“這臺機器并不能錄像,也不在戚鳳陽的房間。雖然事情不是你做的,但知情不報,也有錯。從前我就撞見過你欺負她,以后再讓我聽說這類事,你也辭職吧。” 明珠直點頭:“少爺,我知錯了,我去給她當牛做馬都可以。” “不需要你當牛做馬,但是以后一個月她所有的活你都包了,購置畫材、打掃畫室和繃畫框,這一點你有意見嗎?” “沒有!謝少爺。” …… 事情沒有想像中那么復雜,都是些小丫頭,不懂那些洋貨,也經不起嚇,三言兩語便忽悠出真相。 剛才回來時,李香庭便讓后廚把雞湯燉上,稍等一會便帶去醫院。 病房里,戚鳳陽睡得正熟,臉色已經好看很多。 李香庭輕聲坐到床邊,小心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卻沒想被抓住了。她的手冰涼,又細又小,牢牢握住他的兩根手指,眼睛仍緊閉,喃喃念了兩聲“少爺”。 李香庭靠近些:“我在。” 戚鳳陽眉心緊蹙起來,像是在做噩夢。 “別怕。” 李香庭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近中午,戚鳳陽醒過來,手里仍抓著李香庭的手指,怕弄醒他,一動不敢動,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他的睡顏。 從來沒有這么貼近地觀察過少爺,原來,他的睫毛這么長;他眉尾有一顆很淡很淡的小痣;他的耳垂rourou的;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輕動了一下,連同自己的心,都跟著劇烈地跳動。 渾身的疼痛都消失了。 她淺淺笑了起來,真希望,時間永遠留在這一刻。 …… 往后的幾天,傭人們總私下議論此事,說二少爺喜歡上戚鳳陽,要帶人離開李家出去同居。 流言蜚語越傳越離譜,到最后,已經傳成了李香庭要娶她為妻。 月姨不知從哪聽到些風聲,同吳媽問了問。 吳媽把事情前后如實交代了,月姨也沒怪罪,畢竟她服侍自己這么多年,明珠那丫頭嘴也甜,十分討人喜歡,不過是栽贓了一個臭丫頭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最近一到晚上她的煙癮就犯,連打了幾個哈切,吩咐吳媽:“陪我去抽兩口。” “是。” 月姨來到煙室,見李仁玉正靠在塌上端著煙桿子吞云吐霧,坐到旁邊:“老爺怎么自己抽上了?不是一直說我熬的煙膏好,抽起來潤嘛。” 李仁玉閉目享受:“看你最近不舒服,就叫下人熬了。” 吳媽幫月姨點上,她歪在軟枕上,深吸了一口:“我沒事,不費神,以后還是我給你熬。” “好。” 月姨抽了幾口,看向李仁玉,如此銷魂之物下,他還是愁眉不展,便叫吳媽出去,問他:“老爺最近有什么煩心事?” 李仁玉懶懶道:“還不是煙土的事。” “出岔子了?” “先前一直跟九頭幫做生意,那蔡三萬是瞞著背后大老板偷偷做的,昨天晚上被那杜老板發現,場子都給端了。” “杜老板?” “新起之秀,聽說還是毛頭小子,涉足不少行業,黑白通吃,不簡單啊。” “要不要找個機會拉拉關系?” 李仁玉吐出nongnong的白煙:“再看吧。” …… 杜召投資了很多產業,有些是親力親為,有些交給別人管。 年初和九頭幫的人合作,弄了個洋舞廳,消費高,來玩的大多是外國人,表演的姑娘們也都是金發碧眼的,地下還設有賭場,西方那套玩法。 昨天得消息,舞廳下頭的賭場出了點問題。晚上應酬完,杜召便坐車過來看看。 舞廳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與平時無異,地下已經被戳了個大窟窿。 白解帶人先到了,他底子好,在家休養半月,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 賭場被清了空,里面仍煙熏霧繚的,nongnong的味道經久不散。 經理早已侯在里頭,杜召走進來,到長桌那頭坐下,隨手接了根雪茄:“你們老大呢。” “在路上。” 杜召穿了黑色西裝、黑色襯衫、黑色領帶、黑色皮鞋,連西服口袋里折疊得一絲不茍的方巾也是純黑色,這一身顯得身形更加頎長,看上去也更陰戾,叫人覺得壓抑。 他點了火,吸口雪茄,瞇著眼看濃煙后的人,輕描淡寫道:“再等五分鐘,不來,我填了這。” “聽聽杜老板這話說的。”人沒現影,聲先過來了。 杜召往半透的花玻屏風后看去,只見蔡三萬風塵仆仆地趕過來:“有點事耽擱,對不住,兄弟,來,先喝一杯。” 蔡三萬拿瓶洋酒,給杜召倒上。 “三萬,我們之前可白紙黑字寫了清楚,不碰煙土。” 蔡三萬嘆口氣:“兄弟,不是我破壞規則,實在是這里頭的利潤太大了,實不相瞞,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大家有錢一起賺,是苦于不知如何開口啊。況且,這也不是勞民傷財的事,來這玩的,不是洋人就是錢多到沒地方花的。” 杜召冷笑一聲,拿起杯子,將里頭的酒緩緩倒在地上:“你這鬼話編得比屁還響。” 蔡三萬身后的手下聞言怒了,拿起槍指著杜召:“怎么說話的!大哥給你臉,別不識好歹!” 杜召身后四人同時拔槍指著他:“放下。” 蔡三萬一巴掌甩過去,把手下的槍直接打在地上:“你他娘的熊心吃了豹子膽,也不看看對面坐的是誰,跪下。” 這手下是個新來的,不熟眼前的主,還惱著,沒頭沒腦抱怨了句:“他侮辱你!” “跪下!” 手下不服,蔡三萬一腳踹下去,叫他雙膝跪地。 杜召悠閑地抽了兩口雪茄,俯視不遠處跪在地上的人:“三萬,你的人手挺快啊。” “兄弟,他初入我門,不懂規矩,沖撞了你,我的手下,自然是要我親自管教的。”蔡三萬忽然拉過手下的手按到桌上,一刀剁下大拇指。 看似懲處,實則護人。 猝不及防,快到那手下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在桌上跳動,才感覺到疼痛,握住手腕哀嚎起來。 蔡三萬將斷指推到杜召面前,桌子長,短粗的大拇指從那端滾到這端,留下一條長長的血條。 杜召見那臟東西滾過來,用雪茄擋住,斷指穩穩停了下來,暈了一攤血。 杜召借新鮮的血滅了雪茄,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火滅了,又隨手將它扔進酒杯里。 他看向蔡三萬,輕飄飄地道:“說過的話,定下的規矩,我杜末舟從不會變,給你半天時間,整頓干凈,否則,這舞廳也別干了。” 蔡三萬雖混在道上,但也知這人底細,一直多有忌憚,只能點頭:“是。” 杜召起身,帶人出了暗室,來到樓上舞廳。 剛要往門口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鄔長筠穿著條紅裙子,正在跳舞。 冷著的臉瞬間浮了點笑意,他摸向西服口袋,扯出方巾擦了擦手,勾勾手指,示意身后的白解上前些,把方巾扔給他:“出去等著。” “是。” 杜召徑直朝舞池走過去,從一個洋人手里拽過鄔長筠,太過粗魯,叫人差點摔著。 杜召及時拖住她的腰,“你還真是,”他將她扶正,牽著手推遠,又拽回,“如魚得水。” …… 第29章 鄔長筠是來殺人的,她的腳好了,又沒完全好,術后養了半月有余,行走看似正常,重心卻落在腳跟,微微還有些不穩。 剛才那法國佬就是目標,眼看魚溜了,她渾身來氣,推開杜召,嘟囔一句:“真晦氣。” 剛要走,杜召把人拉回懷里,寬大的手落在背后,掌住那纖細的腰:“我晦氣?我哪晦氣?” 鄔長筠虛偽地笑起來:“您聽錯了,您不晦氣,您哪能晦氣啊,喜氣的很。” 杜召握住她的手腕,緩緩往下滑,同她十指相扣:“那就給你沾沾喜氣,跳個舞。” 鄔長筠不想與這人糾纏,別說跳舞了,話都不想多說一句,她用力抽出手:“累了,下次吧。” 杜召哪肯放人,掌下一重,清瘦的身體緊緊貼上自己,他明顯感覺到鄔長筠步子不太穩:“腳好了?” “拖您的福,差不多了。” “聽說送過去的飯全喂狗了。” “知道都喂了狗你還讓人送。” “我就愛喂狗。” 一語雙關,鄔長筠聽出來了。 “能登臺唱戲了?” “不能。” “我看你剛剛和那藍眼睛跳得挺好,怎么?現在連中國人都看不上了。” “對啊,不得換換口味。” “錢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