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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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窒息而亡 騏驥集團投資秦禹蒼的那三百個億第一筆款項已經到賬,海外的幾個試點也已經落地。歐洲的重中之重是慕尼黑,童昊已經被派去常駐,與菲利克斯的公司對接,秦禹蒼頻繁來往于慕尼黑和國內。 鐘文彬去他的秦公館看過兩次,回來跟何甄說秦禹蒼癡線了——別墅內的陳設在夏澤笙走后基本沒變過,夏澤笙的衣服、物品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二樓轉角處的那個花瓶,只要秦禹蒼有時間都會剪一束花插在里面。 鐘文彬讓他既然還癡戀夏澤笙,就去追啊。 他卻說還不是時候。 一直到那年中秋回家陪秦瑞吃飯,吃完后,秦瑞拿出一盒何記的五仁月餅,對他講:“拿回去給阿笙吃。” 秦禹蒼說:“爸,阿笙在英國。” “我知道。”秦瑞有些倔強地把月餅擺在他面前,“所以我才讓你拿回去,給阿笙吃。聽懂沒?” 秦禹蒼沉默了好一會兒,說:“聽懂了。” 他提上月餅站起來要走,秦瑞又道:“衰仔,你同阿笙講,老豆掛記他。得空了一定要返來看我。” “知道了。” 提著月餅下樓后,秦禹蒼在路口站了一會兒,他仰頭看月亮。 月光皎潔。 不知道在異國他鄉的夏澤笙是否也在同時注視著這輪圓月?不知道他是否孤身一人,思念過哪怕一刻家鄉? 在這一刻,秦禹蒼有一種沖動,他想見到夏澤笙。 在大概十五個小時之后,他已經站在了位于國王十字車站附近偏僻街區的一棟學生公寓。 公寓三樓的燈還暗著,他于是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時間不長就飄起了淅瀝瀝的小雨,路上的行人匆匆而過,沒有人注意他。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暗了下來。 遠處有人抱著書包在十米外頓了一下,快步走過來。 “禹蒼。” 秦禹蒼回頭,就看見把書包抱在懷里,自己卻已經濕答答的夏澤笙。 ……他看起來比離開深圳的時候,更顯得青春活力了。 明明已經快要三十五歲,年齡卻在他身上逆生長。 不仔細看甚至很難把他跟路上其他的學生們分開。 也許是許久未曾見面,夏澤笙眼神里少了警惕,充滿了驚喜。 這讓秦禹蒼安心。 他擦了擦臉上的雨,說:“好久不見……夏夏。” 夏澤笙的小公寓大概有個三十來平米,一個臥室一個客廳。房子不大,卻收拾的很整潔。客廳靠南向陽臺的書桌上擺滿了各類書籍和筆記,另外有一張工作臺,擺放著各類珠寶專用工具,以及幾張繪制了一半,沒有完成的設計圖紙。電腦開著,里面是珠寶設計的3d建模。 看得出來,他這幾個月過得果然充實。 “英國這兩天已經很冷了,你應該帶把傘,小心一些不要感冒。” 秦禹蒼還在打量,一杯熱茶遞到他手里,夏澤笙一邊說,一邊轉身又去拿浴巾,回來見他還站著,拉著他坐到沙發上,沙發周圍都是書,只有一個一人寬的空間,想必夏澤笙經常窩在這個位置閱讀。 柔軟的浴巾蓋在了他的頭上,開始溫柔地擦拭他濕透的發梢。 “來得太匆忙,忘了。”秦禹蒼簡短地說。 “你怎么來了?”夏澤笙擦完了頭,才問他。 “嗯……”秦禹蒼把手里一直提著的那盒月餅抬了抬,“爸讓我給你帶了些何記的五仁月餅來。” 夏澤笙有些吃驚,然后笑了起來。 “謝謝。” 月餅盒子已經被雨浸透,被泡得軟漲。但是還好,里面的幾個月餅都帶著塑封包裝,完好如初。 夏澤笙拿了盤子出來,秦禹蒼便把那幾個月餅打開,切成小塊,在盤子上擺成一圈一圈的樣子。 在這個時間里,夏澤笙去重新煮了紅茶,坐在小茶幾對面的抱枕上,他嘗了一小口。 “何記的五仁月餅是限量的,每年只有這么一百多盒,很難買。”秦禹蒼道,“在老爺子的心目中,跟宏順祥家的紅參處于同一個級別。” “好吃。”夏澤笙道,“意外地跟紅茶挺配。” 秦禹蒼帶著笑意看他,問:“在學校怎么樣?有沒有好好學習?” 他這個問題一出,夏澤笙就像打開了話匣子,跟他講起自己剛來英國的不適應,講學院的自由藝術氛圍,講做不完的設計、上不完的課程、寫不完的project,以及導師們嚴苛又富有深度的見識。 夏澤笙在學校的成績,早有專門的聯絡員按月反饋。 夏澤笙在講的事情,他大體都聽說過一些。 可是這并不會讓他厭倦。 他瞧著夏澤笙,看他說話時的神采飛揚,貪婪地看著他的每一個微笑,每一次舉手投足都和他思念的一樣。 “所以,開心嗎?”秦禹蒼問他。 “很開心。” 秦禹蒼看著他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泛紅的臉頰,很想伸手觸碰,最終卻停了下來,也點著頭說:“那就好。” 時間有些晚了,夏澤笙問他:“你來英國住哪里?” “很匆忙。沒有地方可以去。”秦禹蒼道,他甚至看了看窗外,“你看雨下大了,我連傘都沒有。” 夏澤笙猶豫了一下。 秦禹蒼又嘆了口氣:“我對倫敦一點都不熟悉,找到你的公寓也差點迷了路。我手機里甚至沒有打車軟件。” 他站起來,似乎要走的樣子:“當然,我不可能打擾你。你學業這么忙,別管我。我下樓再想想辦法。或者我干脆去機場吧,我是明早的飛機去慕尼黑。” 這個時候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告訴夏澤笙,他坐著私人飛機飛到倫敦。 “等等。”夏澤笙果然在他身后輕聲說。 秦禹蒼身形敷衍地晃了一下就停住了,像是很老實地看著他。 “你這么晚了能去哪里?”夏澤笙說,“要不,你留下來湊合一夜,明早我給你叫車去機場,好嗎?” “那太感謝了。”秦禹蒼無辜地說。 說是留宿,但是其實只有一張一米四的床。 在誰睡這張床,誰睡客廳沙發這個問題上,兩個人有相反的意見。爭執了好一會兒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睡床了。只是分開兩個被窩。 等秦禹蒼洗漱完畢,躺在夏澤笙身邊的那一刻,夏澤笙就認識到這簡直是個錯誤。 不算牢靠的鐵架子床發出嘎吱的一聲響動,然后床墊就開始往下陷。夏澤笙幾乎在床墊下陷的一刻,就與秦禹蒼緊緊地挨在一起,狹窄的一米四床本就不是為兩人同時睡覺準備的,無論他怎么翻身,兩個人的姿勢都顯得有些親昵。 夏澤笙幾乎是在下一刻就半坐起來,靠在床頭。 秦禹蒼看似不解:“怎么了?” “我……我再看會兒書。”夏澤笙說,“你先睡。” “好的。” 比起他的緊繃,秦禹蒼顯得心無旁騖地放松,在鵝絨枕上換了兩個姿勢,窩在他身側的小角落,燈光打不到的地方,閉上了眼睛。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快睡著的時候還迷糊地說了一句:“晚安,夏夏。” “晚安。”夏澤笙回答。 然后他就聽見了秦禹蒼的呼吸沉了下去,偶爾還有點輕輕的鼾聲。 夏澤笙怔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感覺自己戒心太重。 他翻開書,又真的看了一會兒,這才準備休息。 快關燈前側頭去瞧秦禹蒼,陷在柔軟的被褥中,年輕的臉龐如此的輪廓分明。鬼使神差地,他忘了關燈,忍不住俯身抬手,輕輕觸碰秦禹蒼的面容。 很難想象…… 這個人曾經是秦驥。 在他知道秦禹蒼其實就是秦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把兩個人聯系在一起。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憤怒的情感逐漸沉淀。秦禹蒼就是秦驥似乎又那么的理所當然。 他的手指在朦朧的光中,緩緩下移,撫摸秦禹蒼微微長出的胡茬。 他想著這個人花了十幾個小時坐飛機抵達倫敦,在自己的公寓下提著月餅等待,間隔了這么久的時間,所以連胡茬都略微冒了頭。 好像分開的這一年半里,總是秦禹蒼在等他。 等他回宿舍,等他下班,等他回公寓,也等他回頭…… 秦禹蒼是個很體面的人,兩輩子加起來也嫌少這么狼狽,連衣服和頭發一起濕透。他也很少這么狼狽,在一段風雨飄搖的關系里陷入被動。 在夏澤笙沉思的時候,秦禹蒼抓住了他的手指。 夏澤笙一驚。 “你、你醒了。”他小聲說。 秦禹蒼閉著眼,用他的指尖蹭自己的胡茬,然后低聲道:“夏夏一直看著我,我怎么睡得著?” 他握著夏澤笙的手掌,用臉頰貼了貼,然后用帶著點沙啞的聲音說:“像是做夢一樣。” “什么?”夏澤笙回神。 “在這里,躺在一起,握著你的手……”秦禹蒼說,“像做夢一樣。” “沒有你這兩年,我總害怕關燈入睡。黑暗里就像是回到了深海底,我好像要溺死在那里。后來,直到我睡覺前總想一次你,這樣入睡后,就不會再有這么可怕的噩夢。” “可是你說過……”夏澤笙道,“你說在深海溺死沒有痛苦,像是安眠。” “我騙你的。”秦禹蒼說,“沒有了你的每一天,我都分外難熬,像是要在海底痛苦地窒息而亡。” 然后他才緩緩睜開眼。 那是一對在昏暗的橘色燈光下也分外迷人的雙眼。 夏澤笙聽見了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