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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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的那個砰通砰通的聲音,似乎又一次出現。 夏澤笙知道,是自己的心跳。 “還好我及時趕到。”秦禹蒼說,“不然你已經回去了。” 夏澤笙接過花,上車坐在了副駕駛上,過了好一會兒還有點愣愣的。 “怎么了?”秦禹蒼問他。 “沒什么。”夏澤笙低下頭,嗅了嗅茉莉,然后他神色恢復如常,像是以往那樣,他溫和地對秦禹蒼說,“謝謝你的花。” 第61章 愚蠢的逃兵 在夏澤笙表達完對花束的感謝后,車里便安靜了片刻,夏澤笙想了想開口說:“禹蒼……我能不能把九霄交出去。” 秦禹蒼一愣,抬頭看他,有些不解:“加工廠好起來不是你的希望嗎?因為陳碩的事?他背后有人推波助瀾,我懷疑是蔣一鴻?你放心,無論是誰,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 “不是因為這個。”夏澤笙說,“我……我只是覺得董事長這個職位不適合我。我不是很擅長做這樣的決定。” “合資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對,我擅長做業務……但是決定一些人留下,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走……這樣的事,我不擅長。” “你不用決定,下面會有人幫你出頭。陳斌這樣的問題不會再發生。其他層面的問題我也可以幫你解決。你想做業務就大膽地去做。” “像是唐雙虎那樣解決對嗎?”夏澤笙道。 秦禹蒼沉默片刻:“你猜到了。” 夏澤笙勉強笑了笑:“很難猜不到……我不是不感謝你的幫助,你在歐洲那么忙,還要cao心我的事……但是我……實際上我一開始并沒有計劃做九霄的董事長。只要九霄加工廠能好起來,不如讓更適合的人來做這個職位和決定。比如說束東賢。” 秦禹蒼沉默了一會兒,他手指無意識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他沒料到夏澤笙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在他理解范圍內,將九霄買下來,送給夏澤笙,是解決加工廠問題最好的解法。 可是夏澤笙的理解跟自己的似乎不太一致。 最后秦禹蒼只能勸他:“我覺得你想多了。這個職位你完全合適。你剛剛受了傷,這件事,我建議你多想一想。” 夏澤笙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多月以來,兩個人終于好好單獨相處。可是在聊完了對九霄的分期后,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等到第一個紅綠燈停下,秦禹蒼問他:“復診是在什么時候?” 夏澤笙愣了一下,說:“不知道。” 他額頭已經開始消腫,但是與此同時淤青逐漸浮現,右手腕上纏著繃帶,固定在胸前。 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還有些懵懂。 秦禹蒼嘆了口氣,從他膝蓋上拿起那個裝著出院材料的文件袋,打開來找到出院須知那一頁,翻看了一下。 “下周過來復診。”他說著,在自己手機上日歷上敲入了備注。 “好……”夏澤笙剛開口,綠燈亮了,秦禹蒼放下手機,把車開了出去。 明明不過幾十天沒見面,生分的感覺卻一直冒出來,親昵的關系又被打回原形。換作是以前,秦禹蒼并不會在意,可是現在,他想明白了很多事——關于他與夏澤笙的關系——這樣的狀態,便讓人有些難捱起來。 秦禹蒼嘆了口氣,伸手越過手剎,握住了夏澤笙的左手,讓他猝不及防,吃了一驚,想要掙開,秦禹蒼卻緊緊握著,不讓他有逃開的機會。 秦禹蒼便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抵達小區,開始倒車入庫,才不得不松開了握著夏澤笙的手。 他握住夏澤笙左手的時間太久太緊,在夏澤笙的手上留下了一個粉紅的印記。 夏澤笙低頭看著那個印記,依舊安靜。直到秦禹蒼拿著醫院的診斷材料和藥物,打開他的車門,他才清醒過來。 上樓的時候,夏澤笙忍不住說:“家具……我買了一些,定制款都還沒到。太忙了。” 秦禹蒼笑了笑:“沒事,這里也許住不了多久。” 這讓夏澤笙有些困惑。 什么叫住不了多久? 等推開家門,就看見秦禹蒼的幾個行李箱,扔在門口,還沒來得及收拾,看得出來,他抵達國內后回過一次家,但是非常匆忙就離開了,直接去了醫院。 夏澤笙下意識就要幫他把行李提進去,他剛伸手,東西就被秦禹蒼提走。 “你休息一會兒,我收拾下。” 于是就留下夏澤笙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站著。 秦禹蒼收拾了行李,換了身衣服出來,在冰箱里看了一下。最近夏澤笙也很忙,冰箱里空空蕩蕩。 他叫了外賣送菜,在等待外賣的時間里,他讓夏澤笙在客廳唯一到了的一張沙發里坐下,開了落地燈,小心翼翼地拆開他頭上的繃帶,于是就瞧見了那道猙獰的縫合痕跡。 瘀青從夏澤笙的眉骨下一點點地浮出來,越往傷口縫合處越多,在縫合處成了深紫色與紅色的血痂混成一團,那些還沒有完全擦拭干凈的血漬與血痂在夏澤笙額頭上,讓秦禹蒼倒抽了一口冷氣。 “痛不痛?”他拿了碘酒過來一點點清潔傷口邊緣。 即便是現在,也能看出當時這一下有多么用力,血液流竄得到處都是,連發根中都布滿了淤青和血漬。 “不痛。”夏澤笙閉著眼睛讓他換藥,一邊回答。 “騙子。”秦禹蒼說,“你當時傷口血流如注,束東賢說縫合的時候連麻藥都來不及上。” “真的不痛。我后來沒什么清醒意識……你現在擦起來,也沒什么感覺,就是麻麻的。” 秦禹蒼似乎有點生氣,不說話了,擦著那些地方,只是手上的動作還是很輕柔,他比醫院的護士處理傷口的時候還要仔細。 他一點點的擦凈了傷口周圍,又用棉簽蘸了酒精深入夏澤笙的發絲,擦拭著留下的血漬,理順了兩天都亂糟糟的頭發。那些地方屬于照顧,醫院護士很忙,根本沒人很好地照顧過夏澤笙。 血漬被酒精化開,重新成為暗紅色沾在棉簽上。棉簽上有血了,秦禹蒼便不嫌麻煩地換一根,進展很慢。 菜都送到了才擦拭了個大概。 可是棉簽已經用掉了大半。 “是不是很丑?”夏澤笙問。 秦禹蒼蹙眉盯著那個傷口看。 夏澤笙繼續開玩笑說,“一定特別難看,你不要嫌棄我。” “不難看。”秦禹蒼卻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一直都特別好看。你以前出道的時候,后來在白云局里見你的時候,和我拍結婚照的時候,與我一起在濱海大道散步的時候……都和現在一樣,很好看。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便沒有辦法移開視線。” 夏澤笙怔了。 他只是想要自嘲一下,緩和一下從離開醫院到家這段時間內兩個人之間越來越僵硬詭異的氣氛。 不知道為什么,秦禹蒼卻說出了這么認真的話。 “抱歉。” 夏澤笙詫異,問:“為什么道歉?” “……我走了這么久。”秦禹蒼說,“甚至沒有跟你好好解釋過原因。” “這沒什么。我們的婚姻里,約定過的,你不需要解釋。畢竟……” “不,我應該解釋。”秦禹蒼道,他接著又強調了一次,“我應該解釋。” 他眼神那么真摯。 曾經平靜無波的眼眸,如今蕩漾出了熱烈的情緒。任誰都能讀懂他盛滿的含義。 “你為什么不問問我,在歐洲這段時間怎么樣?”秦禹蒼說。 夏澤笙于是問:“你在歐洲過得怎么樣?” “我很想你。” 夏澤笙一愣,抬頭看向秦禹蒼。 “什么、什么意思?”他追問。 秦禹蒼沒有吝嗇話語:“從走的那天開始,就很想你。剛到莫斯科前幾天,下了大雪,特別冷,很不適應,睡醒的時候總下意識地喊你的名字,然后沒人回應,才能想起來已經不在家里。忙的時候,都在跟人聊投資,倒是顧不上想別的,只是安靜下來,就會發現特別冷清,于是就忍不住想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夏澤笙愣愣地聽著,一時間懷疑腦震蕩的后遺癥是不是出現。 “到了赫爾辛基,就感染了新冠,燒了好幾天,吃了特效藥后才逐漸好轉。人生病的時候就特別容易想起親密的人。”秦禹蒼道,“那幾天就總會想起你。” 這不像是秦禹蒼會說出來的話。 他記憶中的秦禹蒼是會微笑著遞給他一束茉莉花,慷慨地給予他很多東西,很照顧別人,卻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不止那幾天,我后來意識到自己心頭空洞的感覺是因為思念你,就更加思念起你來。”秦禹蒼說,“那天聽說你受傷,我正在柏林,只花了十五個小時就到了醫院。是因為我從合作方手里買了一架龐巴迪,直飛了廣州。” 他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夏澤笙,說:“所以你如果問我在歐洲過得怎么樣。我只能告訴你,離開你身邊,我過得很糟糕。” 夏澤笙有些茫然起來。 從結婚開始。 他與秦禹蒼之間就保持著親昵又不那么親近的距離。 兩個人之間像是隔著保護層。 默契地沒有人戳破。 秦禹蒼溫柔又慷慨,予取予求。他一直用秦禹蒼想要夏泰和的招牌作為理由。可是已經有力量收購九霄的秦禹蒼真的需要這層關系嗎? 他不是沒有想過別的可能性。 然而羅列了那么多的原因。 卻沒有一個能推導出今日的答案。 他忍不住苦笑:“禹蒼,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因為害怕想念你,所以逃走了。不只是這次。過去那么多年,過去那么多時間,你就在我的眼前,我竟都沒有好好地去珍惜過你。” 他抬手,用拇指輕輕揉過夏澤笙的臉頰。 夏澤笙仰頭看著他,怔怔地。 秦禹蒼知道他不理解話中的含義,可是這沒有關系,他想明白了。 就在飛向廣州的那十五個小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