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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第36節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熾熱,夏澤笙略愣了一下,還不等夏澤笙反應過來,秦禹蒼已經在身后關上了門,將他抵在走廊的穿衣鏡上,吸吮他的脖頸。

    ——那里滑落的水滴,果然同他所料般有滋味,帶上了夏澤笙的茉莉花香味道。

    他力氣有些大,夏澤笙有些痛感,下意識抬手去推他,卻被他抓住手腕緊緊扣在胸前,于是夏澤笙的背就貼上了冰涼的穿衣鏡,身后的涼意讓他猛然一顫。

    “禹蒼……”他在被親吻的間隙呢喃,“涼……”

    聲音低柔的,像是在求饒。

    秦禹蒼便心軟了,摟著他上了床,然后轉身從浴室里拿出吹風機和浴巾,給他吹干了頭,擦干了身體。這個過程中,夏澤笙都很聽話,十分配合。

    等所有的一切都做完了,夏澤笙被秦禹蒼放倒在床上,接著秦禹蒼躺下來,從他身后將他緊緊摟住,蓋上毯子。

    夏澤笙以為秦禹蒼還要再做些什么。

    可是秦禹蒼什么也沒做。

    他抬手關了燈,說:“睡吧,后面幾天會很忙。”

    漆黑中。

    一切都有些不一樣起來。

    “晚安。”秦禹蒼親吻了夏澤笙的后頸。

    這一天的行程確實太累了,秦禹蒼沒有多久就睡了過去,而夏澤笙在黑暗里,眼睛睜得大大的,感受著這個緊致的擁抱,緊張的身體慢慢地放松下來。

    他聽著背后平穩緩和的呼吸,輕輕地……輕輕地……抬起手,把手覆蓋在了秦禹蒼的手背上。

    “晚安。”他小聲說。

    本次緬甸公盤為期七天,共展出玉石珠寶品類共計約三千二百件,其中大部分為翡翠原石。吳卿接了秦禹蒼兩人抵達會場的時候,會場已經擠滿了玉石采購商。

    一眼掃過去,大部分面孔都是黃皮膚的,白皮膚的占了少數,會場上交流的語言,除了緬甸語,漢語也是主流。

    但是無論是來自哪個國家的商人,約定好了一般,每個人都拿著一個小手電,路過一塊兒礦石,就彎腰用手電打光貼上去照一照,跟身邊的人說個頭頭是道。

    下車的時候,吳卿也給二人準備了手電,他看著秦禹蒼手里提著的小箱子問:“要我幫忙保管行李嗎?”

    “不用。”秦禹蒼提了提箱子展示里面的重量,“一會兒倒是想請你幫忙給插個隊。想把這塊兒石頭走個明標。”

    明標類似于正規的拍賣,每塊原石都明碼標價,現場舉牌追價。這個過程中,誰想買,誰不買,最后買家是誰,其實都一目了然。

    這種方式拍賣的翡翠原石很少,一來翡翠原石單憑外表很難判斷里面的具體價值,如果大家看好同一塊原石,不斷競價,最后打水漂容易傾家蕩產,所以緬甸公盤向來以暗標一次性買斷為主。【注1:引自百度】

    對于第一次來的人,對明標有些寄托也正常,吳卿點了點頭:“好,你的起拍價標多少?”

    “一千萬。歐元。”

    吳卿失笑:“一千萬歐元?我沒聽錯吧?”

    “是的。”

    “秦先生,您這個箱子里的原石,目測最大重量不超過十五公斤,這相當于一公斤六十七萬歐元,折合人民幣約五百二十多萬元。”

    “很貴嗎?”秦禹蒼明知故問。

    “很昂貴。”吳卿說,“幾乎趕上近年公盤‘標王’的價格。”

    所謂標王,就是指當年公盤上賣出價格最貴的那塊兒翡翠原石。

    “去年的標王成交價也不過一千六百萬歐,而那是一塊兒重達一百多斤的原石料。我雖然不知道您塊料子出自哪個礦口,但是從公斤價計算已經是天價了。”

    “翡翠的價值,從來不在重量。”秦禹蒼說,“而在種水色。”

    吳卿沉默片刻:“您這塊兒原石最好真如您所講那樣,不然明標拍賣時一定會流標,就算再轉入暗標區,怕是也嫌少有人問津。價值會大打折扣。”

    “后果我自己承擔。”

    “好。你清楚就好。”

    秦禹蒼這才把箱子遞了過去。

    這次公盤分了約五個展廳,除了第一個明標原石展廳之外,其他四個展廳里的原石都是暗標展廳。

    所謂暗標,就是最后并不知道中標人是誰,只知道中標價格。

    在總大廳內設置暗標箱,人們從公盤開始后,就可以對暗標區的原石進行估價,填寫在標單上,投遞入暗標箱。

    第四天開始,每天都會有一批拍賣的翡翠原石封標。翡翠原石被封標的第二天開標,開標后封標的翡翠原石會移出公盤,等待最后中標者最后付款交貨。

    這時候,公盤外就會有大量收購玉石的二手采購商出現,一旦有優秀的料子,出了公盤就能上漲好幾倍轉手。

    吳卿去幫秦禹蒼登記標的物的離開后,秦禹蒼就帶著夏澤笙在大堂里轉起來。

    即將參加明標競拍的展品大都是切開的半明料或者明料,一眼可知料子成色,然而種水好的料子并不算多。因此在這里看的人也只是敷衍過去,就進入后面四個展廳。

    秦禹蒼倒不著急,一個一個石頭看過去,邊打燈邊跟夏澤笙講解。

    “緬甸盛產翡翠,越有八大著名礦口。每個礦口產出的原石外表都不太一樣……”他打燈照了照一塊切開一半的原石,“你看這塊兒原石種老rou細水頭好,且為玻璃底,皮層又薄。是莫西沙礦口產出的料子。”

    他找了找旁邊的標簽,果然寫著來自莫西沙礦口。

    莫西沙的那塊半明料子,很透,內部似乎包裹著一汪清水,只是沒有顏色,確實如他所說的一樣。

    夏澤笙點了點頭,看著旁邊一塊兒翡翠問:“那這個呢?”

    “這塊兒料子在表皮上擦去了一塊兒,露出了底下的綠色礦脈,俗稱擦窗。我剛說了翡翠看的是種水色,簡單粗暴來說玻璃種、水頭足、帝王綠的,就算是其中的頂級翡翠。莫西沙占了種和水兩樣,色上它略遜一籌。而翡翠以綠為稀,這塊料子,打燈可以看到下面的辣綠色礦脈似乎有滲到內層。”秦禹蒼說,“你看它皮殼呈現出淡黃與淺紅色,外皮細膩,應該來自木那礦口。這個場口以盛產種色均勻的滿色料而聞名,不僅出產陽綠、黃陽綠等極品顏色的翡翠,還曾出過帝王綠滿色玻璃種。”

    夏澤笙點點頭,聽得十分認真。

    聽完秦禹蒼的介紹,他便學著打燈仔細去研究那塊原石。完全沒有察覺,在他打量原石的時候,秦禹蒼也在欣賞他認真的樣子。

    “燈光照進去的色澤真美。”夏澤笙贊嘆道。

    “是。”秦禹蒼看著他,由衷地說,“很美。”

    夏澤笙愣了一下,抬頭看他。秦禹蒼輕輕咳嗽了一聲,轉移了話題:“我來問你,這樣來自優秀礦口,擦窗口有濃綠色帶的石頭,你如果有錢,買不買?”

    夏澤笙果然轉移了注意力,仔細想了片刻,剛想開口回答。

    就聽見旁邊有聲音傳來:“買,為什么不買?”

    兩個人回頭,一個cao著潮汕口音的小胡子走過來,看他們鄙夷道:“賭石賭石,不賭哪里買得到好石頭?這石頭開窗帶綠,礦脈順著燈光一路可以看到,滲透到了背面。這樣的石頭還不敢賭?是不是沒見過世面。”

    說話之間,他記錄下來了這個礦石的編號,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禹蒼也不生氣:“他說得沒錯。礦脈是滲透到了石頭對面。一般來說,這已經算是勝算很大的一塊兒石頭了。但是換作是我,不會投。”

    “為什么?”

    “因為它有裂。”秦禹蒼把石頭反過來,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個大概一厘米的細紋。

    “這是裂?”

    “別看表面只有這么一點。”秦禹蒼道,“里面的情況可說不好。往往面子上過得去的事情,背后都千瘡百孔。我們可以記下編號,一會兒明標結束后,看他解石的結果就知道了。”

    夏澤笙點點頭,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塊兒石頭。

    秦禹蒼又在明標廳里看了一圈,給夏澤笙耐心講解了許多原石的產地和情況,也估算了報價。去看旁邊的介紹,與他所說竟大差不差。

    “沒想到你對翡翠這么熟悉。”夏澤笙有些詫異,“對緬甸似乎也熟悉得很。”

    “畢竟我父親做了一輩子珠寶加工,他實踐的經驗,總是不錯。耳濡目染,我也學會了一些。”秦禹蒼說。

    夏澤笙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重生為秦禹蒼,有秦瑞這樣的父親做掩護,很多與以前類似的事情都可以找到自然而然的由來,竟成了最便利的借口。

    秦禹蒼想起來,有時候也忍不住覺得這太巧合了。

    “你有看上的石頭嗎?”秦禹蒼問他。

    “我們也投標?”

    “試一試。重在參與。”秦禹蒼鼓勵他。

    夏澤笙看了一圈,往回走了兩步,指著兩塊很不起眼的黑色料子說,“這兩個我猶豫了一下,拿不太準。”

    秦禹蒼湊近看了看。

    一塊料子來自后江礦口,一塊來自莫灣基礦口。

    “你跟著感覺走就好了。”

    夏澤笙對比了一下起拍價:“莫灣基的這塊兒吧,你說過這個場口的料子都比較普通,水頭一般,但是顏色上多瓜綠色。這料子價格便宜,就算真的不能大漲,如果出綠至少能保本。”

    秦禹蒼把莫灣基的那塊兒只有雞蛋大小的料子拿起來,打燈看了一圈,略有點詫異地看了夏澤笙一眼,把料子放回了展臺。

    夏澤笙不明白他這系列動作的含義,問:“是不是不該選這個。”

    “不,你選得很好。”秦禹蒼認真地說。

    “你為什么這么耐心地教我這些知識?”

    秦禹蒼笑了笑:“我聽我爸說,你在廠里的時候對珠寶設計很感興趣。如果真的想把珠寶做好,那自然要了解和熟悉各種原材料的來歷和情況。緬甸公盤上的翡翠是再好不過的教材了。”

    夏澤笙沒料到是這樣的答復,沉默了片刻,真摯地低頭道謝:“謝謝你,禹蒼。”

    秦禹蒼一把扶住他:“不用為了這些小事說謝謝。”

    夏澤笙笑了笑:“我……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才好。真的,謝謝。”

    這樣的謝意,如此真心,可是秦禹蒼不知道為什么,并不喜歡這樣的道謝。

    這顯得很生分,很遙遠——只是他們明明已經足夠親密。

    于是氛圍有點怪誕的擰巴起來。

    秦禹蒼看了看時間,對夏澤笙說:“明標競拍要開始了,我們去往大廳。”

    明標已經快開始了,通道里很多往大廳去的人。

    明標大廳里已陸陸續續坐了不少人,他們抵達的時候,只剩下后排的位置,不巧,旁邊就是那個小胡子。小胡子正在喝茶,看到他倆,“切”了一聲,扭過頭去。

    他的同伴問他:“磊哥,怎么了?”

    “碰見兩個外行,觸霉頭哦。”小胡子說,回頭勸他們,“這里不適合外行人玩的,真心的,你們趕緊離場啦。我見過太多人在這里賠到褲子都不剩下。”

    秦禹蒼問他:“你是不是要拍剛才那塊兒lps00789,來自木那礦口的原石。”

    “要你管。”小胡子警惕道。

    “你呢,和你這幾個同伴,看著不像是從公司出來的,倒像是單打獨斗,來緬甸發財的。”秦禹蒼說,“想要靠著明標撿些漏,在會場就直接切開,切漲了出門就找人賣了。這樣才能在三天后暗標局中有錢買更好的原石。我猜得……沒錯吧?”

    小胡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