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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第34節

    這個靈魂。

    這個人。

    被圈禁在他的國。

    第35章 交換

    凌晨三點,鐘文彬在自己的別墅里,接待了叫做童昊的年輕人。

    童昊進門的時候,他皺著眉,打量這個人——不到四五日前,他剛剛參加了秦驥的葬禮,可是就在這個晚上,童昊帶著一個重要的密鑰,一個唯有他和秦驥知道的密鑰,出現在這里。

    與此同時,童昊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他,等到入內坐下,鐘文彬有些猶豫地問:“童昊先生,我能否問一下,你從哪里得到這個密鑰的?”

    童昊搖了搖頭:“抱歉,這件事我無法透露。”

    “……所以我幫你的理由是?”

    童昊想了想:“兩個原因,第一點這個密鑰本就不存在使用的先決條件。第二點……我是秦驥的徒弟。”

    聽到最后五個字的鐘文彬渾身一震。

    他站起來,在原地反復走了好幾圈。顯示他的內心活動十分劇烈。童昊沒有著急,耐心等待著他的決定。

    時間足足過去了有五分鐘。

    鐘文彬停下腳步,回頭看童昊:“我可以幫你,但是我也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請講。”

    “我幫助你后,希望你找個機會,帶我見一見背后那個指點你來找我的人。”

    “你怎么認為我背后還有其他人?”

    “……”鐘文彬嘆了口氣,“感覺,只是感覺。”

    “假如……我是說假如真如你的感覺。”童昊的措辭很謹慎,“我也不能保證,只能代為轉達。”

    “好。”鐘文彬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你想要動用我手里九霄的股票,我可以給你使用權限。我也可以幫你,把九霄珠寶的價格做到最低,以便收購。”

    童昊聽到最后一句話,詫異地看向鐘文彬。

    他并沒有透露過此行的目的。

    然而鐘文彬卻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鐘文彬笑了笑:“做投資的,不可能一點敏感度都沒有。”

    夏澤笙在秦禹蒼的床上醒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早晨九點——是一個比前一天還要遲一點的時間……秦禹蒼已經不在身邊,他從床上坐起來,渾身酸痛。

    正在放空發呆,臥室門就開了。

    秦禹蒼已經從外面進來,手里提著套他的衣服,放在床邊,問:“你護照在哪里?”

    “緬甸的簽證還沒到期吧?”秦禹蒼又問。

    夏澤笙不明白秦禹蒼怎么知道自己護照上一定有緬甸的簽證,下意識說:“還有三個月……”

    “足夠了。你收拾一下,我訂了下午飛緬甸內比都的機票。”

    夏澤笙有些吃驚:“……去緬甸?”

    秦禹蒼笑了笑:“嗯,去緬甸公盤。”

    緬甸翡翠公盤。

    由緬甸政府組織,歷史最悠久的官方翡翠原石展銷會。

    作為翡翠原料的大國,緬甸公盤的翡翠展銷價格,直接決定了世界翡翠價格的波動和走向。

    尤其是這些年,翡翠需求量變大,老的礦口開采過半,優質翡翠礦石幾近枯竭,更是讓緬甸公盤成為最熱門的珠寶展銷會之一。

    規模最大,精品最多的一場,就在每年的2月底3月初。

    這種珠寶界的頂級展銷會,任何珠寶公司都會派人前往。臻美珠寶、泰和集團、千玉集團還有九霄珠寶的熟人們……想必會匯聚一堂。

    這也是為什么夏澤笙會擁有緬甸簽證。

    秦禹蒼打開步入式衣柜的門,將自己的衣服簡單地收起來,露出了衣柜下方的立式保險柜,他沒有避諱夏澤笙,輸入了一段密碼,然后按下指紋解鎖,保險柜的門就打開了。

    “密碼是你的生日。”秦禹蒼突然說。

    夏澤笙愣了一下,下意識就說:“……會不會太容易破解了一點。”

    “保險柜的密碼是你的生日。”秦禹蒼又說了一次,“家里所有六位密碼,都是你的生日。”

    夏澤笙略有些茫然,等著秦禹蒼繼續解釋密碼的事,秦禹蒼卻沒有再說什么,從保險柜里面拿出了一個防震小型手提行李箱。

    秦禹蒼放在床邊,輸入密碼打開來給夏澤笙看:“也是你生日。”

    夏澤笙答應了一聲“好”,然后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場景似乎對應了第一次他們相遇時,他開秦驥保險柜的時候。

    是因為秦驥的密碼獨屬于方建茗嗎?

    所以要強調自己的密碼和秦驥設置得不一樣。

    ……但是這兩者本來也沒什么關聯。

    他想到這里,卻很快被手提箱里的東西轉移了注意。

    是那塊兒之前他轉交給秦禹蒼保管的翡翠原石。

    心形的翡翠原石重量約在十公斤左右,表皮暗沉起沙,若打燈,能看到一條滿綠色帶。

    這塊石頭來自帕敢場口,是歷史最悠久開采時間最早的礦口,河流沖積砂礦時間長,質地非常細密,原石以種好底好、色好而久負盛名。

    “我打算送到公盤上,酌情出售。”秦禹蒼說。

    夏澤笙愣了一下:“不——”

    “我不是咨詢你的意見。”秦禹蒼打斷了他的話,“只是一種選擇。”

    “……選擇?什么選擇?” 夏澤笙問。

    “你不是想拯救加工廠嗎?賣掉這塊不能吃喝的石頭,帶來一筆巨額收益,就可以盤活加工廠。”秦禹蒼說,“或者你選擇死死地守著那點兒沒意義的念想?”

    夏澤笙表情沒什么變化,怔怔地看著那塊兒原石,可秦禹蒼無端能感覺到夏澤笙的痛苦。

    秦禹蒼看著他。

    此時夏澤笙從床上半坐起,身上還穿著之前那套他的睡衣,因為過大,在起身的過程中,滑下了肩膀,露出了他光滑的一側肩頸。

    上面還有前一夜肆意的痕跡。

    還有著他的牙印。

    很美,很好。

    這樣的美好,不應該活在對一個死人的永久悼念之中——即便那個人是他自己。

    “你曾經說的那些話都是漂亮話。”秦禹蒼道,“加工廠那么多人的死活,在你的眼里,甚至不如秦驥都看不上的一塊兒石頭。”

    這些話比刀子還要鋒利冰冷,夏澤笙肩頭開始顫抖。

    “這是……是秦驥……唯一送給我的東西。”夏澤笙小聲說。

    “他什么都沒有給過你。”秦禹蒼打破了他的幻想,“隨口一說,那不叫贈予。不過是一種傲慢的姿態。連保險柜的密碼都是我告訴你的。你別忘記了,費馬素數屬于方建茗……466537,這個保險柜的密碼,與你無關。”

    夏澤笙平靜的表情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被打破了。

    淚盈滿了眼眶。

    他抱住了那塊兒原石。

    于是淚落在了原石上。

    與上次不同,這次的淚,似乎落在了秦禹蒼的心頭。

    冷冰冰的。

    苦澀的。

    仰望的卑微的愛慕。

    猶如他仰望秦驥。

    “你有沒有想過,你對秦驥的感情并不是愛。不過是一種斯德哥爾摩式的感恩?”秦禹蒼勸說夏澤笙,但是他似乎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這不是愛,完全是幻想產生的仰慕和依戀。你應該放下這段感情,也放下自己。”

    夏澤笙在他的話里,蜷縮成了一團,似乎這樣才能抵御秦禹蒼的每一句話猶如刀割般的傷害。他把那塊兒原石牢牢地抱在懷中,抵在自己的心房上。

    于是心與石似乎連接在了一起,帶動了那塊兒冷硬沉重的石頭也緩緩跳動,成了共鳴的節拍,成了他曾聽到過的愛人的心跳。

    他緊緊閉眼,妄圖不再落淚。

    可是眼淚沾染了他的睫毛,成了最晶瑩的露珠。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你說、你說這不是愛……”

    他睜開眼睛,帶著淚,看向秦禹蒼,眼神里的徘徊變得堅定。

    “在最狼狽的時刻,秦驥救了我。在最孤獨的時刻,他給了我一個家。禹蒼,在你的理解中,也許門當戶對、心意相通才叫愛。秦驥也許并不在意,你也許也不在意。可對我來說,你不知道……這是多么奢侈的情感。這已經是……我拼盡全力想要得到并保護的最珍貴的……珍貴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你看我就像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饑腸轆轆,遇見了一份可以救命的糧食,就撲上去,哪怕頭破血流,哪怕這根本不屬于我。”

    他吸了口氣,止住了淚。

    “秦驥少年時母親離世后,遭遇了很多事。他的原生家庭,父親、繼母還有繼兄妹像是攀附在他身上吸血的怪物。我……雖然沒有走近過他的內心。但是我似乎能感覺到,他很厭倦這樣的親情關系,也因此厭倦這場婚姻。唯一被他珍視的只有九霄加工廠。”

    秦禹蒼看著這樣的夏澤笙。

    竟不能說出一個字。

    “我知道加工廠岌岌可危,就算月底你能想到辦法讓秦飛鵬父子屈服,九霄和臻美的合資也需要籌備大筆的資金啟動。”

    他松開雙臂。

    把那顆被自己焐熱了的原石放回了行李箱。

    “我要救加工廠,但這不是一道選擇題。”夏澤笙道,“賣了它,挽回秦驥最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