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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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白璧成的問詢,嘉南張了張嘴,卻沒有吭聲。 “你要帶含山逃走,只管走就是!”裕王沉聲道,“嘉南處處維護(hù)你,又幫著說情讓你能踏入熙暖堂,你不感謝便罷,卻扯出歪理來叫她難堪,這又何必!” 之前受嘉南幾次回護(hù),白璧成究竟記在心里,他于是說道:“王爺說得有理,我今日只求帶含山離開,有得罪處,請王爺和郡主寬宥。” 他說罷動動金釵,道:“王爺請起身,咱們出王府吧。” 裕王受制于當(dāng)下,這才明白“霜玉將軍”的含義,從公堂初會到熙暖求見,白璧成始終波瀾不驚,他看著毫無情緒,卻已經(jīng)利刃出鞘,兵行險著。 “想來王府外面,白侯也做了安排。”裕王道,“將軍百戰(zhàn)不殆的神威,本王算是領(lǐng)教了。” “王爺說得對,諸事我都安排妥當(dāng)了。”白璧成將金釵戳了一戳:“您請移步罷。” “白璧成,你可要想好了!你若帶著含山同秦家人混到一處,那可是悖反的罪名!”裕王見沒了余地,不由嘶聲道,“是何下場你可知曉!” “王爺莫要動氣傷身,”白璧成并不在意罪名,“我與含山早已沒了退路,但王爺榮耀加身,闔府富貴,與我們硬碰是劃不來的!” “你莫要只想你自己!”裕王恨恨道,“別忘了你遠(yuǎn)在玉州的兄嫂!他們將你養(yǎng)大,難道不值得余生平安嗎!” 他不提玉州的兄嫂也就罷了,提到了,白璧成忍不住笑起來。 “王爺,六年了,你們給了我六年光景,我總不能還像之前那樣毫無準(zhǔn)備。” “你什么意思?”裕王變了臉色,“你是說……” “多說無益,眼見為實(shí)。我在黔州起事之日,便是兄嫂在玉州脫逃之時!” 裕王一時大驚,指了白璧成怒道:“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太過生氣,脖頸被金釵擦破,滲下細(xì)細(xì)的血流,把嘉南嚇得驚呼出聲。 “王爺莫要激動,小心傷了自己。”白璧成淡然勸慰,“朝廷不該將十萬白衣甲編入各州府軍,這樣一來,十三州及各郡縣都有白衣甲士,當(dāng)然也包括玉州。” “可是你在黔州……” “可是我在黔州循規(guī)蹈矩,從不越雷池半步,又是如何cao控玉州的,這是王爺?shù)囊蓡柊伞!卑阻党捎朴频溃拔业拇_不曾聯(lián)絡(luò)玉州,但戍邊將士與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別州府軍不同,面對兇狠的羥邦騎兵,我能帶他們活下來,許多事根本不用吩咐。” “你!你……” 裕王咬碎了牙,也終于理解皇帝為何忌憚白璧成。 “王爺,不要再拖延了,沒用的。”白璧成道,“黔州府軍十萬人,駐守在城的不過二成,而這二成里的雪夜盟成員又有幾何?我用這根金釵請王爺辦事,只是不想為私事滋擾百姓,并不是只有這個辦法。” 他說著,又動了動金釵:“王爺,請罷!” 裕王閉了閉眼睛,終于將滿腹怨念暫時壓下,緩緩站起身來。白璧成反握金釵,仍舊比在裕王脖頸上,卻騰出手來伸向含山,含山立即奔到白璧成身邊,他的手溫暖松弛,仿佛挾持裕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值得掛心。 含山懸著的心忽然落實(shí)了。 然而這一幕落入嘉南眼中,卻像浪打礁石般沖擊著她。白璧成,這個名字讓她有了切實(shí)的恨意,她紅著眼睛,看著白璧成挾持父王,帶著含山走出熙暖堂。 ****** 月色之下,白璧成用一根金釵押著裕王走過王府,嘉南帶著大批紫衣侍衛(wèi)沉默相隨,場面看上去古怪又詭異。轉(zhuǎn)過湖畔花廳時,侍衛(wèi)頭領(lǐng)小聲向嘉南道:“郡主,能百步裂石的機(jī)弩已備好,叫好手對準(zhǔn)姓白的后心來一發(fā),他準(zhǔn)保放開王爺。” “不可,他只要有一口氣在,都會扎穿父王的脖子。”嘉南沉聲道,“我不想冒這個險。” 侍衛(wèi)頭領(lǐng)不敢再說,諾諾退下。 他們繼續(xù)沉默地跟著白璧成,直到跨出王府大門,一輛四駕金轅馬車停在門口,風(fēng)十里抱臂站在車前。 “你先上車。” 白璧成招呼含山上車,嘉南看在眼里,卻揚(yáng)聲道:“白侯已出王府,應(yīng)當(dāng)遵守諾言,放開我父王吧!” 白璧成正要答話,卻見嘉南身后黑影急閃,躍出一個人來,扯了喉嚨便罵道:“白璧成!枉我看走了眼,以為你是為國為民的君子,卻不料你竟為一己之私做出悖逆之事!你還不快快放開王叔交還含山,跟我回京請罪伏法!” 這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言洵。 從芥子局相識到現(xiàn)在,言洵表明嘻嘻哈哈,其實(shí)精明過人,白璧成當(dāng)然有察覺,正是如此,他不明白言洵說這段話是何意,除了威脅兩句,仿佛沒有半點(diǎn)作用。 “白璧成,你且聽了!”言洵卻又喝道,“乘馬車自王府到城門有一炷香工夫,待你走后,王府自然撞鐘放煙警示,彼時調(diào)集府軍封城圍堵,你們又向哪里逃?加之金轅車沉重跑不快,追 隨你的只有一個背刀漢子,試問你和含山如何逃出黔州?勸你還是認(rèn)錯投降罷!王叔宅心仁厚,說不準(zhǔn)能留你一條全尸!” 他這段話喊罷,黑暗里忽然爆出一串笑聲,楚行舟捉兩柄大刀從暗巷里走出來,他換上一身紫衣,與王府侍衛(wèi)服色相同。 “多謝三殿下提醒!”楚行舟笑道,“既是如此,裕王便不能放還府中,要陪我們走到城門下才是!” “你!”嘉南頓足道,“白璧成,你管是不管,難道你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郡主莫要糾纏白侯,此事他做不得主!” 楚行舟獰笑著招招手,暗巷中涌出許多黑影,個個身穿王府紫衣,手拿機(jī)弩刀棍。最后一人牽出一匹馬來,楚行舟翻身而上,縱馬走到裕王跟前,將刀鋒駕在他脖頸間,冷冷道:“來啊,送王爺上車!” 王府附近沒有民居,這一番動靜只有王府之人看見,他們雖然著急,但裕王在別人手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裕王被捆住雙臂,押進(jìn)車?yán)铩?/br> “小賊可敢留下姓名!”言洵指著楚行舟怒斥。 “三殿下息怒,小的楚行舟,乃是秦家軍師曉天星座下大弟子!今日奉軍師之令,接回含山殿下,請三殿下轉(zhuǎn)告你那忘恩負(fù)義的父皇,就說二十年前的含山之約一筆勾銷,秦家將士誓報順南王府傾覆之仇!” 他說罷了,卻又懶洋洋吩咐:“給侯爺看馬!” 有人牽出一匹高頭駿馬,白璧成不說二話,撩袍而上,他正要縱馬而去時,卻聽見嘉南嘶聲道:“白璧成!你當(dāng)真要造反不成!秦家賊性不改,你怎能同他們混在一處!” 白璧成回眸看去,見嘉南眼含淚光,滿臉凄切,再無平日雍容恬淡的風(fēng)采。他心下暗嘆,卻帶住馬道:“郡主放心,等出了黔州,白某必保王爺平安。” 他說罷再不多言,拍馬向西門而去,楚行舟得意地笑笑,揮手帶領(lǐng)扮作王府侍衛(wèi)的秦家軍,護(hù)著四駕金轅車追隨而去。車馬掠過王府時,齊遠(yuǎn)山揭開車簾,拼力探出一張臉來,嘉南看見了,卻問侍衛(wèi)頭領(lǐng):“那車?yán)镞€有何人?” “他叫齊遠(yuǎn)山,”頭領(lǐng)稟道,“他父親戰(zhàn)死在松潘關(guān),母親殉情而逝,白璧成可憐他無依無靠,一直帶在身邊。” 嘉南眺看遠(yuǎn)去的馬車,只能看見齊遠(yuǎn)山蒼白的臉浮在夜色之中。 “跟著白璧成,”嘉南說,“他若敢傷害父王,便同他拼命!” “郡主,咱們可要通知陶都護(hù)?”頭領(lǐng)建議道,“王府侍衛(wèi)究竟力薄,不如讓黔州府軍來援!” “萬萬不可!”言洵在旁聽了,立即道:“陶子貢只顧著捉拿含山向宸貴妃報功,不會在意王爺性命!嘉南,咱們可要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經(jīng)言洵提醒,嘉南立即明白了,含山能否回宮是宸貴妃關(guān)心的事,而她在意的,只是父王的安全。 “聽三殿下的,”嘉南咬牙道,“不許驚動州府衙門!” ****** 收到白璧成血寫的“令”字,傅柳立即興奮起來,他知道白璧成已入絕境,要自己帶人等在西門,就是要?dú)⒊銮萑ァ?/br> 什么能讓白璧成放下佛心重cao屠刀?傅柳不關(guān)心這個,他只知道“守得云開見月明”,等了六年,終于等到白璧成殺心萌動,不再做別人砧板上的魚rou。 大丈夫立世求個痛快,本就不該受那些閑氣! 傅柳收起血令,做了三件事。其一給駐守西門的府軍換人,這個換不是大張旗鼓的換防,是兄弟之間的代班換崗,悄無聲息以兵替兵,要保證西門守軍八成是雪夜盟成員;其二調(diào)撥五百人分散在西門外的樹林里,傅柳是都尉,調(diào)撥五百人無需請示,過了這個人數(shù)就要報知陶子貢;其三派出三支傳令兵,往玉州、平州、臺州方向,傳話各州府軍中的雪夜盟頭領(lǐng),說“將軍傳下血令。” 將軍傳下血令,這是專屬白衣甲將士的暗語,白衣血令,是誓死不退,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意思。可嘆白璧成在玉州百戰(zhàn)羥邦,從不曾頒出白衣血令,被送到黔州做個閑散侯,卻生生被逼出來。 傅柳受血令刺激,已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最后,他讓親信換快馬跑一趟京城,去找顧淮卓。 “讓顧猴子把將軍的白玉獅子驄和銀霜鎖子甲送過來,”他咬著牙道,“見到他就說我講的,問他敢不敢來!” “顧將軍若問到哪找您,要如何回復(fù)?” “他自然知道如何找到我們。”傅柳笑了笑,“這精猴子想干什么干不成。” 親信答應(yīng)著去了,傅柳走到窗前望望天空,忽然神清氣爽。 他到西門時夕陽正艷,來迎接的百戶令是雪夜盟里的熟面孔。傅柳緩韁下馬,問:“都準(zhǔn)備好了?” “是,城門內(nèi)外,大多是咱們的人。”百戶令道,“都尉,您可知道侯爺在衙門公堂出事了?” “出什么事?” “聽說他破了前一段的五人案,那兇手卻反咬一口,說侯爺在府里私藏七公主!”百戶令繪聲繪色描摹一番,又道,“這必定是誣害他!咱們可要?dú)⑦M(jìn)衙門,把侯爺搶出來?” 原來是為了這事!傅柳一時恍然,難怪他出了白衣血令,這是中了圈套? “都尉,咱們?nèi)羰侨ゾ龋蝗鐚⒊峭獾奈灏偃私羞M(jìn)來?”百戶令又出主意。 為白璧成的安危著想,傅柳也有一瞬的沖動,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血令是死令,要他到哪里就必須到哪里,否則便是抗命不遵。 “不必,”傅柳沉聲道,“侯爺用兵向來精準(zhǔn),他叫我在這里等著,此處便是他的生門!至于城里的事,他會有辦法,不必我cao心。” “那……,要等到何時?” “不知道,”傅柳望望逐漸退隱的夕陽,“等他料理妥當(dāng),自然就來了。” 誰知這一等,從霞光四射等到了滿天星輝。傅柳不敢在城門勾留,只怕落于痕跡,于是在附近的酒樓包了房間,臨窗觀察動靜,天黑透之后,沒等來白璧成,先等來了車軒。 車軒來見傅柳,結(jié)結(jié)巴巴說了公堂諸事,傅柳終于明白了,白璧成這是難過情關(guān)。他摸了摸胡須,回想在妙景山莊見過的含山,暗想:“管他情關(guān)不情關(guān),只要不過窩囊日子,為了誰不都一樣?” 他自己這樣想,卻要替雪夜盟將士編個說法,不肯崩了白璧成的人設(shè)。思前想后,他喚來松潘關(guān)時就跟著自己的校尉海臨,道:“你再挑三路傳令軍,務(wù)必把這句話帶到各州雪夜盟,就說裕王聽信誣攀,治侯爺私藏公主之罪,要判他腰斬棄市,這才逼得侯爺頒出白衣血令。” 海臨得令,匆匆下去安排。傅柳摸著胡子得意,認(rèn)為自己辦事很妥帖,卻在這時,酒樓上一陣樓梯亂響,沈確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jìn)來,稟道:“都尉,侯爺過來了!” 第83章 西出黔州 比起其他三處城門,黔州西門顯得清靜荒蕪。此門西去連接平、臺兩州,若遇羥邦南下,便是官兵拒敵與百姓逃生之處。為了容下大量兵甲聚集,西門附近少民居、少店鋪。 白璧成挑此處出城,一是為了出西門向平州最便捷,另一個也是怕打起來滋擾百姓。 當(dāng)年他交還兵權(quán),一聲不響到了黔州,無怨無悔過了六年,有人說他重情義,為了兄嫂甘愿低頭,也有人說他無大志,為了封爵寧可茍且,只有白璧成自己知道,他挺槍躍馬是為國為民,只要國泰民安,他無所謂自己在哪。 六年里,他并非沒有恨,也并非沒有怨懟,在得知自己中毒后,他也曾想過殺進(jìn)京去要解藥,但想到率雪夜盟起事后,要把黔州一帶的百姓推進(jìn)戰(zhàn)亂之中,白璧成便放下了私念。 這一次,白璧成有許多辦法保著含山安全到平州,他甚至打算好帶著含山憑空消失,讓朝堂內(nèi)外找不到他們,也讓雪夜盟和秦家軍找不到他們,然而他沒想到曉天星和楚行舟快了一步,將自己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境地。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含山回宮,總之他快死了,在烏蔓藤的毒性徹底爆發(fā)之前,他要把含山安頓好,他這一生為自己做的事不多,但總要有一件,至于留下的身后罵名,那就隨它去吧。 此時,他縱馬向前,眼看著西門城樓逐漸顯露,便向楚行舟道:“我要派風(fēng)十里做事,你找個人替他趕車。” “侯爺要老風(fēng)做什么事?”楚行舟嬉笑道,“不如差在下去吧,在下也可以的。” “可惜傅柳不認(rèn)你,”白璧成冷冷地道,“雪夜盟的事,你還是少插手為妙。” 楚行舟碰了個釘子,心里倒還好,他以為白璧成在為五人案生氣,于是吐吐舌頭道:“侯爺莫急,在下這就派人替下老風(fēng)。” 不過一時,風(fēng)十里奔了過來。白璧成躍下馬來,附耳道:“傅柳必然掌握了城門,你快跑幾步過去,設(shè)法見到傅柳,傳我的話,說裕王與我同來,城門不須廝殺,讓他在城外等我。” 風(fēng)十里一聽這話,就知道白璧成顧念傅柳,還想讓他保全聲名留在黔州。他于是說:“侯爺莫怪標(biāo)下多嘴,您如此出了黔州,傅將軍就是化成了灰,也要跟著您走的。” 白璧成情知風(fēng)十里說得不錯,卻皺眉道:“他愿意跟著便跟著,可他的兵士總有不愿去的,也要給他們條路走。” 他余威不散,所為不過是愛兵如子,打擊羥邦力求一擊即潰,從不肯用人命填出的戰(zhàn)功,哪怕今日命懸一線,也還在替兵士留出路。風(fēng)十里知道勸不了,領(lǐng)命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不多久,車隊到了城門之下。在楚行舟等人的護(hù)衛(wèi)下,白璧成親自請出裕王,推著他走到燈火通明處,低低道:“王爺,我有百步穿楊的勇士,正張弓搭箭對著您后心。請您說一句話,讓王府侍衛(wèi)和城門守軍都退開,保我等順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