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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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含山大驚,“我這個九蓮珠,我……” “你不知道嗎?”白璧成亦吃驚,“我以為你在哄騙我,原來你并不知九蓮珠的價值。” “我不知道!它這么值錢?” “你若不信,回到黔州找個玉器店問問,論品質論雕工,我瞧著三萬兩銀子都能賣得。” 含山瞋目不語,白璧成檢視她一會兒,笑道:“信物都要三萬兩,你娘留在冷師伯那里的銀子,怎么可能只有一萬兩?” 他說著掏出粉波緞來,將它塞在含山手里:“這塊料子收好,等蕓涼做出來。你說不定是百萬身家的人,可得穿點好的。” ****** 綢莊案真相大白后,白璧成讓陸長留不要插手。白璧成和含山是閑散人,可以論情理想辦法,陸長留有官職在身,他只能站律例法規,略加通融便有徇私之嫌。 在紫仲俊撤回申告之后,耿予闊特地宴請陸長留,席間講到韓家的事,只說韓溱溱誤食與瑩霞散相克的補品,因而導致毒發。陸長留心知肚明,面上卻問:“韓知賢和韓沅沅都認可嗎?” “韓氏父女才是真正的苦主,他們不認,只怕紫老板也無法撤回申告。”耿予闊笑道,“陸司獄此來南譙辛苦了,一連辦了兩個案子,本縣沒有照顧周到,下次必然補上!” 陸長留自然同他客氣一番,其樂融融地吃完這頓酒。 邱意濃濫用砒霜被判坐監,陸長留又請許照通融,以看診為由,送白璧成和含山進監見邱意濃。白璧成曉得他們有私話要講,于是在門外揀個竹椅坐等,約莫半炷香功夫,含山出來了。 “他告訴你吟心的下落了?”白璧成問。 “邱意弄說吟心是個琴師,叫做虞溫,他在黔州府開了間空離琴房,侯爺可曾聽聞?” “我不知道。”白璧成搖頭,“既是在黔州,咱們回去就是。” “邱意濃還同我講,侯爺的病拖不得了,要快些找到烏斂藤。”含山又道,“侯爺想一想,您身邊什么人有機會下毒?是不是車軒?要不要把他捆起來拷問?” 講到車軒,白璧成有些心緒復雜。 六年之前,他交還兵權,領了清平侯的閑職,只身一人謝恩出宮。剛從東毅門出來,他便看見夏國公的兒子,也就是宸貴妃的哥哥夏宇川等在宮外。 夏宇川是京中五衛鎮南衛的指揮使,他與白璧成沒有交情,但白衣甲打散重編后,有將近二萬人編入京中五衛。夏宇川張口報出白璧成的副將顧淮卓的名字,說顧淮卓在鎮南衛。 “他想來送送你,又怕替你惹麻煩,因此托我來見你。他說他不能照顧在你身邊,因此推薦了一個遠房表親。” 夏宇川指了指身后,那里站著抖抖縮縮的車軒。 “顧淮卓的表親?”白璧成將信將疑。 夏宇川帶著輕慢一切的傲氣,仿佛人世間沒有什么事值得他算計,聽出白璧成的疑慮,他便笑一笑:“你若不相信,我就把人帶走,要送人給你的是顧淮卓,又不是我。” 他說罷作勢要走,白璧成卻喚住了他。 “我相信!多謝你帶話,我把人帶走了。” 見他這樣爽快,夏宇川倒有些意外:“你不怕這是安插在你身邊的人?” “無兵無將無銀兩,”白璧成坦然道,“我什么都沒有,安插多少人都是白搭。” 夏宇川注目他一會兒,彎彎嘴角說:“要么都說霜玉將軍威名遠播,果然是個灑脫的人。” 白璧成不愿與他多話,拱一拱手便告辭了,車軒立即顛顛地跟上,就這樣,他成了清平侯府的第一總管,一晃六年了。 六年了,白璧成每天都在想,車軒究竟是誰的人,是宸貴妃安插過來的,還是顧淮卓誠心實意送來照顧自己的。而這六年里,車軒像是個正常人,他對白璧成恭敬,對下人又兇又貪,他打著侯府的名義撈了不少小錢,而且好賭,黔州府的吉祥賭坊是他常去的所在。 這些白璧成都知道,但他從未提起一字,越是滿滿的瑕疵,車軒越像正常人,就算他是替宸貴妃辦事的,白璧成也有一大把攥著他的辦法。 白璧成只是沒想到,他們會給自己投毒。 仔細想想,白璧成這六年很乖,很聽話,他老實得連正月十五的燈會都不肯去,生怕人多生是非,萬一惹出事情來叫人做文章。他這六年每一天都在想,皇帝最后會用什么辦法殺掉他,他想皇帝臨死前一定會要了自己的性命,但他沒想到,從他出京的第一天起,他們就在要他的性命。 含山問是何人投毒,這人在白璧成腦海里早已有了模樣,他五官模糊地藏身在一團白光之后,冰冷地,不帶感情地說:“封你做清平侯,送黔州休養,每年回京看望朕。” 解藥烏斂就應該在他手上,在當今圣上手里。 白璧成怎么可能拿到解藥呢?六年前,他的畫像被當作天神供奉在玉州百姓的墻壁上,從那天開始,就注定了皇帝不會輕饒了他。這天下受供奉的只得一人,那就是天子,天子的兒子都不敢覬覦此事,更何況他是一個擁兵邊關的將軍。 當時的白璧成是少年將軍,只顧著忠君報國,只顧著血戰沙場,他想不到這么多,六年了,一番番繁華落盡,一番番靜水深流,白璧成才慢慢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嘴角浮起淡漠的笑意,人在黔州,他仿佛仍舊能看見玉州的日落,一望無際,千里飛沙,一輪血紅的太陽,慢慢跌落向天地的盡頭。 “侯爺,”含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白璧成恍然回神,道:“車軒看似精明,其實是個傻的,他并沒有你聰明,我看他不像是投毒的人 。” 含山忽然被夸獎,她心下微喜,忘記盯著車軒找麻煩。 “那么會是誰呢?侯爺可有目標?” “我再想想吧,”白璧成搖搖頭,“以前沒有關注過此事。” 他說著起身往外走,含山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他們一前一后走出牢房,外頭是燦爛的太陽和一碧如洗的藍天,除了炎熱,這人間被過濾得像是沒有悲傷。 第33章 清平侯府 在南譙前前后后耽擱了十多天,一切妥當之后,白璧成吩咐清晨出發,要在正午暑氣旺盛前回到黔州。 耿予闊帶了南譙官員相送,這自然不在話下,等走出南譙二十里外,卻見紫仲俊早已等在路邊,他是來與蕓涼母子道別的。 白璧成不便攔阻,只得吩咐車隊停下。蕓涼并不愿與紫仲俊多說,沒講兩句就打發他走。紫仲俊轉而來見白璧成,寒暄罷了,卻道:“小民準備了一籠信鴿,已經交給車管家,它們個個訓練有素,侯爺有急事傳喚小民,或是不舒服了要問問邱神醫,只管放出一只鴿子來,小民收到了即刻去辦。” “雖然不會有什么事,但心意我領了,”白璧成笑道,“鴿子我就收下了,蕓涼和小公子到了黔州自有安置,含山會照應著,紫老板放心。” “有侯爺在,小民沒什么不放心的。”紫仲俊再三感激道,“侯爺替小民解決了一樁大事,恩同再造!” 他雖說得夸張,但紫耀庭畢竟是他的骨血,白璧成此舉幫了他大忙。等他表完了忠心,白璧成卻問道:“紫老板,我多嘴問一句,等你娶了韓沅沅之后,會納碧柳為妾嗎?” 紫仲俊愣了愣,反問道:“侯爺有何指點嗎?” “碧柳畢竟跟了你許多年,外頭都傳她是二夫人,若是落空了,只怕也叫她難堪,”白璧成沉吟道,“若是二小姐態度尚可,不如叫碧柳如愿罷。” 紫仲俊絕沒想到,白璧成會為一個青樓女子說話,但他開了金口,自己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于是行了禮道:“侯爺放心,小民省得了。” 白璧成點到即可,便與他告辭,帶了車隊繼續往黔州去。看著紫仲俊站在路邊的身影越來越小,含山這才向白璧成道:“侯爺,你何必為碧柳說話?難道是瞧她生得美貌,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白璧成握卷在手,道:“不關美貌的事。碧柳沒什么壞心眼,為人又爽快,她肯配合我,我也送她些好處,讓她心愿得遂便罷了。” “這么說來,我也沒什么壞心眼,為人也足夠爽快,侯爺什么時候也叫我心愿得遂呢?” “你的心愿是什么?”白璧成放下書卷,“說來聽聽。” 他這一問,含山倒怔了怔,莫說她此時沒有心愿,她自打懂事之后,就沒有過心愿,她從來認為心愿與她無關,她想要什么都是要不到的,那不如不想便罷。 “算了,”她主動放棄,自嘲著笑笑,“我也沒什么心愿。” 白璧成有些意外:“找到冷師伯,不就是你的心愿嗎?” “如果我身無分文流落街頭,找冷師伯很要緊,但現在我有吃有住還能做侯爺的幫手,找到冷師伯仿佛也沒那么要緊。” “你真是隨遇而安啊,”白璧成哭笑不得,“邱意濃說我的毒已經是第六年了,說發作便發作,萬一我死了,你上哪里有吃有住去?” “呸呸呸,侯爺可不會死!我每日幫侯爺施針,不只是止咳,也逼住了毒素,不信您瞧瞧手背上的小疹子,這幾日可是沒有漲高?” 白璧成瞧瞧手背,那片平靜的小疹子仿佛一如往常,但他們相識只有五天,也許還看不出疹子蔓延。 “我可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說沒有心愿。”白璧成重新拾起書卷,“那可怪不得我啦!” 他說罷了,并不見含山回答,忍不住抬眼看看,卻見含山縮在矮柜邊,看著飄動的車簾發呆。她安靜下來,也就端莊起來,不像平時那樣,漫不經心地擁有美貌卻又隨意揮霍。 白璧成雖然只有二十幾歲,但他以往的生活里只有行軍打仗,全副心思牽掛在沙場征戰,這二十幾年里,他看不見有關女子的美麗,只是在這一刻,少女的空靈之美忽然撞進他眼里。 他張了張嘴,想問含山在想什么,又怕打擾了她,然而在這時候,含山打了個呵欠。 她困了,她抱膝坐著,把腦袋埋進胳膊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睡去了。 ****** 車馬進了黔州城,先到州府衙門,陸長留跳下來見白璧成,說要回衙門交辦差事,等諸事妥當再到侯府謁見。白璧成當然叫他安心公事,陸長留卻不放心,再三道:“侯爺,若我再去侯府,您不會不見我了罷?” “我為何不見你?”白璧成失笑道,“怎會有此擔心?” “人人都說清平侯府最難進,沒有天大的事叩不開侯爺的門,就連編進黔州府軍的白衣甲將士,想見你也見不著呢!” 陸長留這樣一說,白璧成先想到了傅柳。 在玉州之時,白璧成手下有三員虎將,便是顧淮卓、傅柳和程元沂,如今化名風十里的風雷,在白衣甲中且排不上姓名。白衣甲解散后,顧淮卓留在京城,程元沂編在臺州,唯獨傅柳到了黔州,他來了當然要拜見白璧成,但是一直吃閉門羹。 傅柳來時是個春日,黔州城里楊柳絮團團如云,又隨風疾走,飄飄蕩蕩便似松潘關的鵝毛大雪一般。傅柳立在侯府前,足足等了三天,身上落的云絮猶如覆雪,白璧成卻不為所動,始終不肯開門接見。 到了第四天,傅柳抖了抖滿身白絮,轉身離開了,從此再沒到過清平侯府。 陸長留用傅柳舉例,可他又如何能與之相比,無論是出生入死的交情,還是不見勝見的回護,白璧成都不會用在陸長留身上。他正要說兩句話寬慰,卻聽車外有人笑道:“陸司獄可算回來了!您可知這幾日府衙忙著什么樣?” 陸長留立在車下說話,車軒便將簾子全部打起,此時白璧成循聲看去,卻見一個穿綠袍的小吏,肩上背著公文袋,正站住了向陸長留說話。 這小吏名叫魏真,是黔州府的直事,給司獄打下手做些瑣碎事務。他平日里隨隨便便,見著什么人都能聊上三句話,辦案時很管用,放在平時就有些煩人,比如這時候,明明陸長留站在四駕金轅的馬車下,他也湊上來說話。 陸長留本不想理睬,但想給白璧成留個善待下屬的好印象,因此勉強回道:“衙門為何忙碌?這幾天有大案子嗎?” “大案子也算不上,但是每天死一個人,已經連著死了五天!”魏真舉個巴掌出來,“人人死的不一樣,天天死的不落空,今天是第六天,衙門上下都在等著,要看今天死的是誰,又是怎么個死法!” 陸長留瞧他越說越不像,一巴掌將他推開,斥道:“別在這胡說!你沒看見四駕金轅車在此嗎?” 魏真這才注意到白璧成的大馬車,他以手掩嘴不敢多話了,白璧成也不想多做勾留,便吩咐車軒起駕回侯府。 白璧成進京看病,算算有半年沒回家,這時候到了侯府門前,自己瞧著竟有些陌生。他還在發愣,車軒早已興高采烈揭開車簾,踏著腳凳探進腦袋來:“侯爺,到家了,您快下來罷。” 含山跟著下車站定,抬眼便見一處軒敞大方的府第,門口兩只石獅子活靈活現,踩三層九級石階走到闊大屋檐下,卻見油光锃亮的黑漆大門上,鑲著兩只獸首銅環,氣派非常。 “這幫小子,早早叫他們回來報信準備,怎么侯爺到了門口,這還關著門呢!”車軒惱火道,“等緩過勁來,一個個先叫我按住了揭層皮!” 他話音剛落,那對烏漆大門呀得被拉開了,里面先躍出一雙小子來,卻是來登來歡,沒等他們說話呢,后頭卻又躍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穿一件寶藍圓領綢袍,生得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三兩步奔到白璧成面前,撩袍子便拜:“哥哥終于回來了,哥哥路上辛苦了。” 白璧成笑而不語,站在那里受了他一禮,道:“半年沒管你,也不知調皮成什么樣兒了,一會兒叫你先生到書房來,我要好好問問。” 少年嘻嘻一笑,起身道:“哥哥放心,這半年我用功的很,管保唐先生說不出什么來。” 白璧成嗯了一聲,回身向含山道:“你頭一回見他,他叫齊遠山,是我弟弟。” “弟弟?”含山好奇,“侯爺姓白,他姓齊,這是什么兄弟?” “嗯,他是我一位故交的弟弟,打小便養在我身邊。” 白璧成約略解釋,沒有細說。其實齊遠山的哥哥齊渭江曾與白璧成同任玉州左右游擊將軍,后來齊渭江戰場身死,只留下一個幼弟,白璧成便將他帶在身邊。 此時,齊遠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含山,卻悄悄問白璧成:“哥,這是誰?是你從京里帶回來的嫂子嗎?” “哎喲!小爺可別瞎說!侯爺成親要圣上指婚的,怎能隨隨便便一個人便稱嫂子?”車軒聽了先炸毛,“這丫頭,是給侯爺看病的游醫,同我一樣,是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