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媽這些年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都是嘴皮子上的得罪。人還真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胡同的鄰居們在知道她的遭遇后，都不免起了惻隱之心。紛紛過來要給她撐腰。

    “我沒那個意思。這店鋪是我一手一腳努力賺錢買的。雖然舍不得，但能幫大牛也是好的。只是，我這店鋪可不好賣。要不這樣，我們商量個章程出來，以后每個月……”秦梅依然不緊不慢地說著話。但是嘴角已經(jīng)開始緊繃起來。

    這個時候，何玉燕聽到肖老板的媳婦兒嘀咕：“什么她一手一腳賺錢買的。我可是聽說這店鋪是董大牛跑黑市賺來的。”

    何玉燕立刻湊上去問道：“大姐，是真的嗎？”

    肖老板媳婦兒被何玉燕嚇了一跳。想了想，小聲道：“肯定是真的啊！不然她一個女人，以前真半夜跑黑市去倒賣東西啊！那會兒黑市這么亂，不是許……哦不對，現(xiàn)在叫董大牛了。不是董大牛去天天去黑市賣東西，哪里能攢下這么多錢啊！”

    這就說得通了。之前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在聽到這一段后話，何玉燕瞬間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要不是市場開放了，秦梅哪里會出來賣什么衣服。以前可都是董大牛他大半夜去倒騰東西……”

    肖老板媳婦兒難得把這個事情說出來。這會兒也就不顧忌，想說啥就說啥。

    何玉燕看向正在試圖用分期付款，來解決這次事情的秦梅，忽然就有點明白了對方的盤算。

    像今天這種整條胡同的人過來找麻煩的陣仗，不可能經(jīng)常來一次。今天要是談好了分期付款，以后這錢能不能拿到手就不知道了。

    只要拖一拖，再拖一拖。然后用沒錢的借口，就能輕輕松松把人給打發(fā)了。就是說到天邊去，也不會有人真能從他們手里摳到一分一毫。

    店里，無論是鄭大媽還是領(lǐng)頭的馮大媽，亦或者是過來調(diào)解的白大媽，都表示不接受這樣的分期。鄭大媽更是大聲怒吼：“這店鋪不是說有一半是董大牛的嗎？沒錢那就把店鋪抵一半給我！”

    這話瞬間讓大伙兒都安靜了片刻。隨即，大媽們一個個都覺得這個事情可以。雖然一半的店鋪其實不值三千塊。畢竟這服裝店滿打滿算也就五十多個平方。但是，讓對方補償一點是一點。

    白大媽更是點頭：“這個可以。房管所有人值班。現(xiàn)在就回去拿房本，直接去房管所改一下戶主。還有，簽個撫養(yǎng)費協(xié)議。別忘了，你們家還有個才13歲的董建民。”

    鄭大媽聽完白大媽的話，看向董大牛：“你還不趕緊的。建民這兒子從出生起就沒見過你。我看你也不稀罕這個孩子。但他是你親生的。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打點滴。你要是有個當?shù)臉幼樱挖s緊把事情辦了。讓我回去照顧兒子。”

    沒人知道董大牛在這一刻想了些什么。但何玉燕注意到他終于第一次把眼神從秦梅身上移開。然后緩慢點頭。

    秦梅淡定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痕。

    許春嬌不可置信：“爸，這店鋪是mama的。”

    董大牛不說話。但好像已經(jīng)下定了決定：“阿梅，這次就委屈你了。店鋪我只要一半賠給他們。之后我們一起努力，很快就能買個新的店鋪。”

    家里的錢都是董大牛倒騰黑市貨物掙來的。但是他還是覺得愧疚。阿梅是個好女人。當年自己那么危險，都愿意收留自己。這樣的好女人，他一輩子都要照顧好她。這次的事情是他不對。但是兒女都是親生的。董大牛愿意盡自己的一點力量。

    看著鄭大媽雄赳赳氣昂昂走出服裝店的腳步。何玉燕忽然覺得以后這家店鋪應該會更加熱鬧了。

    下午何玉燕并沒有帶孩子回家。而是跟顧立冬一起呆在超市，等著樓解放的歸來。

    沒錯，出差廣市多日的樓解放，今天會帶著一大批訂購的各種家電回來。按照電話所說的，許發(fā)這一次也會跟著過來。

    兩人是在下午五點左右才到達超市的。這個時候，隔壁服裝店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按照時間推斷，房產(chǎn)產(chǎn)權(quán)登記的手續(xù)應該辦好了。

    “我還怕你們會晚上才到。”樓解放跟許發(fā)一下車，顧立冬就迎了上去。

    “哈哈，還是你夠意思。不過，我們這一趟車都是大男人，用不著那么擔心。”

    許發(fā)的話音剛落，顧立冬挑眉：“誰說我擔心你們。我擔心的是那批電器。”

    “好你個小子……”

    許發(fā)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顧立冬也同樣如此。兩個男人說著些不咸不淡的笑話。很快就沒了疏離感。樓解放在邊上也笑了個痛快。然后道：“貨剛卸到火車的倉庫。還有半天的免倉期。估計今晚要連夜安排大貨車去拉回來。”

    顧立冬爽快點頭：“我已經(jīng)跟我們廠長說好。下班后讓我們科里的人過來一趟拉貨。”

    何玉燕見事情順利，也跟著松一口氣。這一次的家電購買量十分驚人。占用了整個超市百分之八十的流動資金。所以大家都很慎重。

    現(xiàn)在男人要忙活，應該今晚都要通宵。她就去隔壁小飯館叫了一桌菜。讓他們趕緊吃了，然后要去火車站接貨。

    何玉燕也帶著孩子在小飯館把飯吃了再回家。

    期間，肖老板的媳婦兒時不時就湊過來跟何玉燕說上幾句話。統(tǒng)統(tǒng)都是跟隔壁秦梅有關(guān)的。

    聯(lián)想到之前肖老板提到秦梅的那些話，跟他媳婦兒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何玉燕就笑笑不發(fā)表意見。吃完飯跟男人說了幾句，就先帶著孩子回家去了。

    家里這邊也十分熱鬧。

    何玉燕下車的時候都天都已經(jīng)黑了。大雜院居然還有不少胡同的鄰居擠在里面。

    她粗略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統(tǒng)統(tǒng)都是今天去過服裝店的。

    “燕子，你回來得正巧。過來，過來。老鄭這一次大出血。認識幾十年都沒那么大方過。要給咱一人送兩個煮雞蛋。”

    今天過去幫鄭大媽撐腰的人，加起來少說也有將近二十號人。這么多的人，一人兩個雞蛋，也得有四十個了。

    鄭大媽手頭上沒多少錢。這么送確實是大出血。

    馮大媽把何玉燕母女三人喊了過來，對著正在煮雞蛋的鄭大媽喊道：“老鄭，人來了。”

    只見董家門口那個平日里用來做飯的爐子上。這會兒放了一口大鍋，鍋里是一顆顆白胖可愛的煮雞蛋，正冒著熱氣。

    “她啊，聽說了今天的事情。知道你暗地里幫了不少忙。想感謝你又別扭著了。”

    何玉燕可不習慣鄭大媽的別扭。她確實不喜歡鄭大媽的為人。即使她很慘，但一碼歸一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所以這會兒并沒有多少想跟對方往來的心思。既然這雞蛋是用來感謝所有幫忙的人。她也就接過了。多的話她也沒多說，略微站了站，就拿著兩個雞蛋，帶著孩子回家去了。

    馮大媽見狀，搖搖頭也沒多說。她是了解何玉燕的。跟顧立冬一樣，夫妻兩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人家既然幫忙了，鄭大媽感謝了，其他不要多說才是正道。

    “來來來，大家趁熱把這雞蛋吃了。哎，說起來，我這輩子也沒那么奢侈過，一口氣吃兩個煮雞蛋……”

    何玉燕聽到馮大媽這夸張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給孩子剝著雞蛋吃，心想那店鋪的手續(xù)應該辦得很順利。甚至那啥撫養(yǎng)協(xié)議應該都弄好了。不然，大家不會一副打勝仗的模樣。

    帶著孩子洗漱，一直到晚上九點要睡覺，男人還沒回來。何玉燕就知道他今晚要通宵了。回來前兩人就已經(jīng)說好了時間，何玉燕倒是沒有多大的意外。只是不免心疼男人的不容易。

    心想等忙完后，可要盯著他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超市倉庫這邊，確實忙得飛起。

    下午車輛就位后，顧立冬就領(lǐng)著人過去火車站提貨了。

    火車站的臨時倉庫里面貨物堆得高高的。顧立冬親自見證過市場的蓬勃發(fā)展。知道這樣大的貨物流量，應該會越來越多。心中再次琢磨起買貨車的事情。

    上次回老顧家，他爸就提到過有舊貨車淘汰下來，讓他去看看。不過那會兒顧立冬看了，發(fā)現(xiàn)那些車子老舊得爬坡都困難。這個想法就暫時停了下來。

    但今天看到火車站這邊的貨量，知道還是有自家的大貨車會比較方便。

    他跟樓解放聊了幾句，就指揮著帶過來的人開始搬運貨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又一列貨車抵達火車站。

    這一次的貨車不載客，是一列專門的貨運列車。列車到站后，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就開始指揮工人開始卸貨。

    這些卸下來的貨正好要運道臨時倉庫。因為顧立冬這邊在裝貨離開中，那邊卸下來的貨物就臨時堆放在地上。

    一開始顧立冬沒注意那些貨物。畢竟大晚上的，火車站的照明并不太明亮。要不是因為這批電器重要，他們也不會連夜就安排人提貨。

    等到他們這邊把貨物裝載到大概四分之三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晚上12點鐘。而那邊等待入庫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

    這人開始不耐煩，頻繁過來催顧立冬動作快一點，他們這里要裝貨入庫。

    顧立冬也知道自家裝貨比較慢，畢竟電器都是精貴的東西，也不敢動作太大，免得把電器給弄壞了。

    “兄弟，你再等等。大概還需要半個小時就行了。”

    那人被顧立冬塞了兩條煙，臉色終于好看了起來。但也還是催促他動作快點。

    說完，不耐煩提了一腳地下的貨物。

    顧立冬一看，眼皮一跳。也是這人倒霉，外表瞧著很結(jié)實的木頭架子，被他一踢，居然就散架了，露出里面的貨物。

    他一看，瞬間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但是那人已經(jīng)著急忙活用身體擋住了那個缺口。隨即喊同伴過來。很快，釘子又把木架重新打上了。

    這么一個小插曲，就只有顧立冬注意到。主要是他們這邊忙著把電器裝車，也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好在，他們趕在凌晨1點鐘前，把所有貨物都裝車完畢。之后就是送到自家倉庫入庫了。

    何玉燕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被褥沒有變化。顯然男人真的一晚上都在外頭干活。她起身洗漱后，準備去胡同口的早餐攤子買早餐。這個時候，男人從外頭回來了。

    看他下巴的胡茬子，還有眼里的紅血絲，何玉燕忍不住說道：“累了就在倉庫那邊睡覺。”

    顧立冬嘿嘿笑著把手里的早餐遞給媳婦兒：“昨晚睡了兩個小時。要不是這些貨都要仔細入庫，也花不了那么多時間。”

    何玉燕見狀，沒好氣地瞪了男人一眼。就把人往浴室推。

    “趕緊準備洗個澡，然后睡覺去。”

    早上醒來后，何玉燕已經(jīng)第一時間燒了一鍋熱水。雖然男人沒說，但是何玉燕覺得他會回來。果然，她人都沒出門。男人就回到家里。

    給他拿了衣服，幫著一起兌了水后。何玉燕這才過去喊兩個孩子起床。

    孩子們一晚上沒見到爸爸，等在里間洗完臉穿好衣服后。一出來堂屋，看到爸爸坐在那吃包子，樂得沖上去喊爸爸。

    “行了行了，走。刷牙去。爸爸要吃東西然后休息。”

    顧立冬笑瞇瞇地點頭，心想回來看到媳婦兒跟孩子，好像又不覺得累了。

    不過，他還是被何玉燕推著去睡覺。

    何玉燕出門的時候，順便讓曹德才幫男人請個假。

    接下來一天就很平靜了。

    送孩子去幼兒園，然后上學放學，再之后回到家里，就聽到男人正在跟孩子們正在嘻嘻哈哈地聊著什么。

    推門進去，就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兩臺小朋友騎的自行車。沒錯，就是那種兒童尺寸的自行車。

    “這東西哪里來的？”

    “樓叔叔送給我們的。”

    圓圓跟丹丹聽到mama的話，高興地跑過來抱著mama就開始顯擺起來。

    何玉燕看著這鵝黃色自行車，就像女式自行車的縮小版。雖然沒有后世的兒童自行車那么可愛。但在這個時候十分稀罕。

    這個時候顧立冬說道：“解放說在廣市看到有人賣。覺得好玩就給孩子們買回來的。我瞅著應該是國外帶過來的貨。這款式是真的很適合孩子們。”

    何玉燕聽著這話，也忍不住點頭。

    “下午我去接她們回來后，就在院子試了試。那會兒院子的其他小孩可熱鬧了。”

    何玉燕聽出男人話中的笑意。伸手輕輕錘了他一下：“你就偷著樂吧！其他鄰居怕是要偷偷罵你招人了。”

    夫妻兩人笑著聊了幾句。何玉燕就把昨天回來后，鄭大媽請大家吃雞蛋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今天還來敲門，直接問我能不能繼續(xù)在我們那批發(fā)攤子拿貨。”

    提到鄭大媽，顧立冬就說起中午發(fā)生的事情。

    “我看她這次應該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干一番事業(yè)了。董建民聽說今天已經(jīng)不發(fā)熱了。就是董紅梅，昨天一天沒在家里，忽視了弟弟發(fā)燒這個情況。鄭大媽好像也一直沒有什么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