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何玉燕忍不住跟自家男人提到鄭大媽的事情。

    “我覺得她好像又恢復(fù)成之前那個樣子。”雖然她不喜歡鄭大媽這個人。但是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鄭大媽不該過這種瘋狂的日子。

    顧立冬也嘆了口氣：“她這樣，就得董建設(shè)、董紅梅兩個成年兒女一起商量個法子出來。不然, 單單這樣鬧騰, 估計最后吃虧的還是鄭大媽。”

    夫妻兩人的預(yù)感很快成真。

    接下來的幾天，鄭大媽依然天天跑去服裝店鬧騰。而且不同于以往的那樣, 罵個半小時一小時，發(fā)泄過后就回家。這幾天鄭大媽就跟魔愣了一般, 大早上五六點就坐車到服裝店。

    等服裝店開門，就開始罵人。罵人的話難聽又特別臟。讓好些個路人聽了都覺得不舒服。

    罵完后也不回家。而是直接在服裝店門口就坐下來休息。休息夠了繼續(xù)罵。

    明明12月的氣溫冷得要死，她就有這本事在門口這樣呆著。而且一呆就從早上一直呆到傍晚。中間就吃自己帶的硬饅頭跟開水。

    沒錯，這大媽為了能夠堅持下來。帶著個搪瓷缸，每天都去小飯館要水喝。甚至還帶了一張棉被。冷的時候還披著棉被在門口罵人。

    如果不是因為要睡覺的話，估計連家都不回。

    這樣的恒心，著實讓人“動容”。

    何玉燕覺得，如果鄭大媽能夠把這個堅持的勁頭，放在創(chuàng)業(yè)賺錢上的話，說不定能當上北城首富。

    大雜院的鄰居們，也從之前的擔心到后來的麻煩了。

    見鄭大媽還懂得照顧自己，披棉被，喝熱水，吃饅頭。他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周末。

    何玉燕睡了個懶覺起來，也沒出門。就在家里收拾家務(wù)，準備中午在家里做飯。最近工作忙，好些天沒在家里開火了。

    今天天氣難得地晴朗，院子里好幾個大媽在晾曬床單。何玉燕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沒有鄭大媽的身影，就知道對方今天又去服裝店罵街了。

    她也沒在意。轉(zhuǎn)身就開始干活。她家男人今天依然要去超市忙活。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燕子，今天有人挑著一擔新鮮的韭菜過來賣。聽說是自家搞的那個什么溫室種出來的。給你一把嘗嘗。”隔壁江嬸子從家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把綠色的蔬菜。

    大冬天有新鮮蔬菜吃，何玉燕當然不會拒絕。接過道謝后，順便問問賣菜的明天還來不來。

    “那就不清楚了。還別說，現(xiàn)在感覺人人都在想辦法賺錢。”

    說起這個，江嬸子也不由感嘆起來：“就我上班的那個回收站，已經(jīng)有人辦了停薪留職。說要去南邊做生意。”

    現(xiàn)在才79年，公家單位停薪留職的高峰期是在八十年代中后期。這個時候就敢這樣做的，都是十分有魄力的人。

    “嬸子，你要是想多賺錢的話，其實也能搞點小買賣。”

    何玉燕希望這些鄰居的日子越過越紅火。

    江嬸子點頭：“最近回收站確實沒啥活兒干的。哎，咱大雜院好些人都在做小買賣。就是鄭大媽，之前不也安生擺攤了幾天嗎？聽說還賺了十多塊錢。要是她不放棄的話，現(xiàn)在說不定都賺了幾百塊了。”

    之前馮大媽還為鄭大媽出面，在他們家的批發(fā)攤子拿貨賣。何玉燕自然知道鄭大媽賣貨的情況。不過這人后來因為董大牛的事情，又把擺攤兒的事情給丟下的了。

    不少人看著都覺得挺可惜的。

    現(xiàn)在聽江嬸子的語氣，何玉燕就知道江嬸子的想法。

    “嬸子，你要是真想擺個攤子賺錢的話。下午就能去我們家的批發(fā)攤子看看。這大冬天的，你去進一些手套襪子，應(yīng)該都挺好賣的。”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就各自回屋里干活了。

    一干活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何玉燕把家里大概清掃了一遍。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發(fā)現(xiàn)時間來到上午十一點左右。她就起身準備去廚房做飯。

    中午顧立冬不回來吃飯，家里就她們母女三人。何玉燕去廚房開始做飯。

    把提前泡過熱水的臘rou切片，剝了一小碗豌豆，加上切開的紅蘿卜片。把這些食材均勻鋪在清洗過的大米上面。蓋上鍋蓋，等到飯好的時候，才也熟了。

    這是最簡單的臘rou蒸飯做法。當然，在蒸飯的過程中，還需要往里面添加一些調(diào)味的醬料。

    何玉燕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的醬料罐子空了。

    家里的醬料這一年吃的都是對門孫家人自家做的大醬。兩家人一直維持著供貨商跟零售商的合作關(guān)系。

    孫家做的大醬已經(jīng)鋪設(shè)到顧家所有的銷售端。

    發(fā)現(xiàn)大醬沒了，何玉燕就讓孩子們在家里呆著。自己拿著錢包直接去到胡同口的雜貨店買一些。

    沒錯。因為大彩電而發(fā)展起來的胡同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比以前更加熱鬧。雖然現(xiàn)在大冷天的，來買東西的人少了很多。但是，因為鐵皮屋這里有取暖工具。馮大媽在冬天的時候，依然會來開店。

    有不怕冷的甚至?xí)砜措娨暋?/br>
    當然，雜貨店營業(yè)的時間變?yōu)樵缟?0點到下午3點。這么一個營業(yè)時間，足夠滿足周圍人們的需求。

    看到何玉燕過來，馮大媽十分高興地放下手里正在織的毛衣。

    “要點啥？”

    何玉燕把手里拿著的罐頭瓶遞了過去：“給我打五毛錢的大醬。”

    馮大媽手腳麻利地接過罐頭瓶。轉(zhuǎn)身打開鐵皮屋邊上擺放著的大陶缸。用塑料量杯給量了大醬，直接裝進罐頭瓶里。

    現(xiàn)在外頭賣的大醬，油都是這種散裝的居多。

    何玉燕接過罐頭瓶，感受到外面風(fēng)向的變化。直接說道：“馮大媽，風(fēng)向看著好像變了。要是下午下雪，你就早點收攤兒唄！”

    馮大媽點頭：“要是下雪沒人來買東西。我肯定早早關(guān)門回家去。”

    何玉燕說完這個就準備回家。結(jié)果，就看到馮大媽忽然把腦袋朝鐵皮屋外頭四處張望。然后小聲問道：“燕子，你今天有在大雜院看到鄭大媽嗎？”

    何玉燕直接搖頭：“沒看到。可能又去市中心了。”

    聽到這話，馮大媽嘆了口氣：“你估計不知道。最近這一個星期，老鄭都是早上四點轉(zhuǎn)就起來的。”

    何玉燕詫異地看向馮大媽。對于大院鄰居的作息時間，她還真沒有研究過。反正她想睡就睡。不會去管那么多。

    馮大媽卻在那繼續(xù)：“就她那不怎么好的身體，我是擔心她天天這樣熬，會有熬不下去的一天。之前跟著擺攤兒多好。現(xiàn)在這樣光是天天跑去罵，她得到什么好處了嗎？我瞧著她那個樣兒，也沒見罵完后心里就爽氣了。”

    馮大媽嘀嘀咕咕了好幾句。忽然意識到都大中午了，不能拉著人燕子嘮叨。于是說道：“哎喲，你看我這老婆子，人老了就啰嗦了。耽擱你做飯的時間，你趕緊回家去吧！我晚點也回家去吃飯……”

    何玉燕也沒在意。周末嘛，就該悠閑地休息。等到工作日就又要投入到緊張的學(xué)習(xí)中去。

    回到家里，家里兩個孩子正好畫完了畫。見mama回來，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就問：“mama，肚肚餓餓。”

    何玉燕笑瞇瞇點了點兩個孩子的鼻子：“哎喲，嘴角還有餅干沫子呢，真的肚肚餓了嗎？”

    圓圓聽到mama的話，立刻伸手去就抹嘴巴。邊上的丹丹想要跟jiejie說話都來不及。

    何玉燕見狀，樂得笑開了花。

    丹丹見mama笑，也跟著笑出一口小米牙來。

    mama跟meimei都笑了，圓圓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看了看剛剛抹嘴巴的手。干干凈凈，哪里有啥餅干沫子。立刻跺腳不好意思地嘟囔：“mama騙我，沒有餅干沫子。”

    何玉燕蹲下身來笑道：“是mama不對。但是，剛mama出去，你跟meimei是不是偷偷吃了餅干？”

    家里的零食很多，有一個專門放零食的柜子。何玉燕平時沒有嚴格規(guī)定零食的數(shù)量。但跟孩子們說好吃飯前不能再吃零食。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飯量本來就不大。要是吃太多零食，飯菜就吃不進去了。

    剛剛她一進來，就發(fā)現(xiàn)零食柜子的門都沒關(guān)上。這孩子，就是偷吃也沒把手尾抹平。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聽到mama的話，圓圓立刻認錯：“就是，就是那餅干太香了。”

    何玉燕一聽也笑了。昨天她大哥過來家里，給帶了一些自己做的牛奶餅干。估計是牛奶放了很多，聞起來確實很香。她一個大人都喜歡吃那餅干。更加不用說小孩子。

    “好吧！確實很香。mama跟爸爸還有meimei也喜歡吃呢！我們可真是一家人，都愛吃這個餅干。不過，下次咱吃的時候，可以大家一起吃。這樣應(yīng)該會更加好吃。”

    圓圓聽到mama居然說以后一家人一起吃更香。樂得雙眼都瞪得圓乎乎的。丹丹也跟著高興起來。剛剛jiejie偷偷拿了一個餅干，說要分她一半。但她還是忍住了。因為mama說馬上就要吃午飯了。

    跟孩子們講完道理后，何玉燕回廚房把大醬放了些進去蒸飯里面。等過了五分鐘，飯就算做好了。

    這種蒸飯聽著很清淡，但因為臘rou的味道十分豐富，加上大醬的香氣。一打開鍋蓋就是一陣香味襲來。

    何玉燕用勺子把飯菜混合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一鍋跟炒飯類似的臘rou飯。

    她先給孩子們裝好飯，讓她們在堂屋乖乖吃飯。然后就用一個小砂鍋，直接裝了一鍋。蓋上蓋子，端起來就朝林大爺家走去。

    入冬后，林大爺就餓很少往外頭跑。主要大冬天也釣不到魚。

    老爺子不出門，就在家里寫寫畫畫。偶爾出門跟老朋友下棋吹牛，日子過得瀟灑自在。

    不過前天老人家出門回來的時候崴腳了。所以今天何玉燕在家就負責(zé)給他送飯。

    院子里晾著好多被子，中午的陽光打在身上，沖淡了冬天的寒風(fēng)。

    繞過晾曬的被子，何玉燕經(jīng)過東廂往前直接來到了林大爺家，也就是正房的東耳房。

    老爺子的屋門虛掩著，何玉燕敲門進去，就看到他正拿著一份報紙在看。何玉燕把手里的砂鍋放在桌上。說道：“林大爺，午飯好了，是臘rou蒸飯。你要喝點雞蛋湯不？過一會兒我煮個雞蛋湯給你送過來。”

    林大爺是那種說啥就是啥的人。聽到雞蛋湯立刻點頭：“多撒點胡椒進去，大冬天吃得爽利。”

    何玉燕一聽樂呵呵地點頭。送飯前熱水已經(jīng)下了。回去雞蛋打進去，加點油鹽胡椒粉，簡單的雞蛋湯就好了。

    跟老爺子說好后，何玉燕轉(zhuǎn)身出來。準備回家跟孩子們一起吃飯。

    不過，就在走出林大爺家時，忽然就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林大爺家門口這片空地面積不大。何玉燕在門口走了幾步，就確定了聲音的來源是從對面發(fā)出的。

    林大爺家大門口的正對面，就是東廂房董家的側(cè)面窗戶。何玉燕隱約記得董家的格局。一間廂房被一分為二。進門左手邊是隔出來的房間，是董建設(shè)的婚房。另外一間則是作為堂屋，以及鄭大媽、董建民母子兩人的房間使用。

    聲音的來源，正是董家堂屋那發(fā)出來的。

    她朝窗戶靠近一些，聲音就越發(fā)清晰起來。偏這扇窗戶雖然是玻璃窗。但是玻璃很臟，估計很久都沒人清掃，上面全都是泥巴。透過這樣的窗戶，她看不清屋里的情況。

    她想了想，繞過窗戶走到董家的屋門前。嘗試著敲門，沒有人應(yīng)答。

    于是，何玉燕敲響了董家隔壁的孫家屋門。

    曲大媽打開屋門看到何玉燕，高興道：“燕子啊！啥事兒？吃了沒？”

    何玉燕笑著道：“飯做好了。剛給林大爺送飯來著。對了，曲大媽。董紅梅是不是不在家啊！”

    曲大媽聽到這話，眼神一亮。腦袋先朝周圍轉(zhuǎn)悠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院子沒人，這才小聲說道：“聽說董紅梅原來那個男人，從m國寄東西給他原來單位的同事。這不，董紅梅一大早就跑去衛(wèi)生所準備大鬧一場。”

    這個事情也是讓人唏噓。不過何玉燕問董紅梅的行蹤，主要是想確定董家人的情況。

    董建設(shè)最近好像不怎么回大雜院。周末都是在孫氏珠寶商行工作的。鄭大媽最近沉迷于去服裝店罵街，自然不在家。

    董家最近這幾天都是董紅梅這個大姐，負責(zé)照顧家里老小。至于董家唯一的未成年董建民，則是老老實實上學(xué)放學(xué)。

    所以，何玉燕馬上就推斷出一個結(jié)論來。董家屋里發(fā)出奇怪聲音的，就是董建民這個少年。

    “曲大媽，你能跟我過來一起聽聽嗎？”

    何玉燕覺得應(yīng)該讓其他人聽聽，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