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燕看她表情憤憤地講述著，昨天超市發生的那一出鬧劇。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能讓人直觀感受到許玲的偏向。

    她只笑笑裝作不知。靜靜地聽完許玲的吐槽后，這才說道：“這些事情樓解放會自己的處理的。你一個學生，不用太擔心。”

    許玲點點頭表示知道。她也不是傻子，多少有些感受到自己的想法。

    另一頭，今天去上班的顧立冬。剛到廠門口就看到樓解放蹲在那。身邊還蹲著個夏自強。

    工作日兩個忙碌工作的兄弟上門來，顯然應該有啥著急的事情。

    他停車喊人上車。直接把人拉到運輸科的會議室里。

    “說吧！出什么事情了。”

    給兩人各自倒了杯茶水，顧立冬找了把椅子坐下，準備靜靜聽著到底出啥事兒。

    樓解放也不扭捏，直接把昨天傍晚超市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之前，我的那些手段還是不夠狠。不然我媽不會敢放話出來，說什么不去相親就天天去超市罵我。”

    顧立冬聽完后也十分詫異，沒想到他們離開后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在家里的地位你是知道的。自強這小子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想著這一次直接找機床廠領導幫忙。順便把自強的負擔也給解決了。”

    樓解放跟夏自強的父輩是機床廠的職工，母親則是負責在家里帶孩子。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沒得早。兩人小時候都是家里的忽視對象。

    他們各自的哥哥都在機床廠上班。所以要找這些人的麻煩，武的就是動手。文的就是去單位找領導。

    這種事情平時兩人是不屑干的。但現在超市眼瞅著要發展起來了。年底大促銷更是即將到來的大事情。

    兩人都準備在大促銷前，把家里的隱患給解決了。不然，等大促銷開始，這些人真跳出來天天在超市門口罵人。那損失可就大了。

    “那行，我帶你們兩直接去找廠長。”

    樓解放跟夏自強的幾個哥哥，都在機床廠上班。他們兩人的父母都喜歡鬧騰。鬧騰到的錢也不是自家享受。反而是分給他們各自的哥哥。

    而這些哥哥又都是有手有腳，有正經工作的成年人。

    這樣的人，找一個沒有鐵飯碗的弟弟要錢。說到天邊去那也不合規矩。

    這一談就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顧立冬帶著人從廠長辦公室走了出來。

    “那我們就先回超市了。”

    顧立冬把人送出辦公樓，轉身就回到了辦公室。

    當然，心情還是挺復雜的。沒想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位兄弟，最后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剛他們找廠長說的，不是其他。而是關于樓解放的大哥、夏自強的大哥在各自崗位上偷雞摸狗的事情。

    這個時候無論哪個公家單位，都有這么一種人。

    干活不積極，磨洋工。甚至，還會偷偷把單位的東西揣回家用或者拿去賣掉。

    而樓解放跟夏自強的大哥很巧，就是這樣的人。

    一開始他們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無論是樓解放還是夏自強都不知曉。

    畢竟他們很早就沒跟家人住在一起。平時感情也不親密。

    不過，誰讓他們有個開回收站的嫂子呢。

    這不，盧家兄弟發展的那個收破爛隊伍中，前段時間就有人在第八機床廠附近收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廢品”。

    比如各種廢鐵、廢鋼、或者干脆就是完好無損的零部件。

    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從機床廠偷出來的。廢鐵、廢鋼就不說了，偷偷賣完好無損的零部件。那就是缺德失職加上偷盜。

    那次收破爛的人不懂，把東西直接收了回來。

    盧家兄弟也分不出這些東西是什么。只按照鐵制品這一項來分類。

    還是何玉燕去回收站對賬的時候，發現了這些東西。然后立刻去找自家男人過來瞧瞧。這才知道是機床完好的零部件。

    當時，顧立冬一眼就看到了零部件上刻錄的編號。

    不用的廠家，生產的零部件上會有不同的編號。這些編號往往蘊含著包括生產單位 生產規格這樣的信息。

    而回收站收到的這些零部件，全部都是他們第八機床廠生產的。

    因為記不住賣的人到底是誰。但是這個事情就沒聲張。顧立冬偷偷把事情報告給了廠長。那些零部件自然也歸還到了廠里。

    只是估計嘗過甜頭，那些偷盜東西出來賣的人，很快又找到了收破爛的人賣東西。

    那一次顧立冬在場，雖然交易沒有成功。但他認賣東西的人就是樓解放跟夏自強的大哥。

    因為沒有當場逮著，他只把事情跟樓解放、夏自強提了提。

    再后來這兩人就沒賣東西了。

    但顧立冬相信狗改不了吃屎。這兩人既然透過零部件就不會收手。

    這不，昨天樓解放被他媽威脅后。就親自去跟蹤他大哥了。

    本來以為會是一個持久戰。畢竟誰知道這人什么時候偷東西。沒想到運氣好，剛跟蹤的第一個晚上，直接就被樓解放發現了他大哥干了啥。而且，還找到了他們偷偷存放贓物的地方。

    于是，樓解放今天特意過來機床廠找顧立冬幫忙牽線。直接在廠長跟前，舉報了自己的大哥，還有夏自強的大哥，偷廠里的生產物資。

    之后，這兩人應該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至于之后帶來的連鎖反應，樓解放跟夏自強已經做好準備。

    何玉燕是在傍晚回到家里后，才聽說了這個事情。

    白天從許玲那聽來的消息很簡略。沒想到自家男人居然會帶來這樣勁爆的后續。

    “那廠里今晚就會出動人手去逮人嗎？”

    何玉燕沒想到廠里居然有人敢偷那么多零部件。聽說都堆了小半個平房了。看來平時沒少偷東西。

    “我今天特意去查了那些零部件刻印的批次。很多都是在林東任職車間主任期間，直接從車間流出去的。”

    何玉燕一聽，驚訝地看向自家男人。完全沒想到林東這個人都跑路到港城了。居然還會留下這么一個爛攤子。有時候何玉燕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黑到流油，所以才會干那么多缺德事兒。

    顧立冬看出媳婦兒的震驚，接著繼續：“之前林東跑了后，廠里就開始核算他曾經接觸過的事務。統計出不少借錢給他的人。還有很多廠里往日出入庫的資料，車間的各種數據。現在這些還在統計中。”

    作為第八機床廠的職工，顧立冬實在是覺得林東簡直就是廠里的蛀蟲。

    “那他的罪名又有好幾條要加了。”

    沒錯。雖然林東跑了，但是他犯罪的事實并不會因此而改變。通緝令已經發出，上頭羅列了不少林東的涉及的案件。

    顧立冬點頭：“反正這個人不是啥好東西。現在回想以前發生的事情，我都覺得董建設命真大。居然能全須全尾地從林家出來。”

    男人的話讓何玉燕回想到董建設跟林家的那些糾葛。她以前只單純以為林家人是圖董建設的未來。完全沒想到被掩蓋的真相居然那么觸目驚心。所以，更加襯得董建設的好運氣。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豬腳光環吧！

    夫妻兩人閑聊完后，因為天氣寒冷。早早洗漱就去睡覺了。

    距離大雜院十多公里的一個小平房里，幾個男人正在那邊喝酒邊賭錢。

    “樓老大，這次你媽能從你家老三那弄來錢不？”

    樓老大嘿嘿笑著把碗里的酒一口氣喝光。伸手一抹嘴，又往桌上扔了一張牌。這才慢悠悠說道：“哪里不能。那小子腦袋就是有坑。有那能力，居然不跟我們兄弟幾個合伙。反而去找外人合伙做什么。”

    對面的人看到樓老大扔出的牌，高興地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牌都丟了出來。

    “哎喲喂，謝謝啦，樓老大。你這人就是大氣，每次打牌都讓著我。”

    桌上好幾個人也紛紛附和起來。大伙兒都熱情地夸樓老大打牌大氣。

    被人這樣一夸，樓老大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沒事，就這么點小錢。記賬上就行了。等再過幾天，把老三的把柄拿到了。你們要啥金山銀山都有。”

    其他人一聽，捧場地高喊著讓樓老大繼續喝酒。接著就有人好奇地問要怎么拿捏樓老三，也就是樓解放。

    畢竟樓解放這個人人面廣，認識的人都有大能量。光是廠里那個顧立冬，就不是好惹的。不然，樓解放為啥這些年都過得順順當當，讓他們這些人都嫉妒得眼紅。

    聽到這個問題，樓老大猥瑣地笑了起來。

    “那小子二十八了，還是個童子雞。我媽說覺得他可憐。決定明天他回家相親的時候，直接把他跟相親的那姑娘關一屋。讓他們呆一天，啥事兒都能辦完了。嘿嘿……”

    猥瑣的笑容此起彼伏，顯得房子十分熱鬧。

    這樣熱鬧的酒桌牌桌后面的地上，則是堆放著各種機床的零部件。這些零部件有新有舊，也有一些長滿鐵銹的。這些東西除了賣廢品也沒其他用途了。

    之前他們拿了幾個去賣，價格還不錯。就是第二次去賣人家不收了。

    “這些個破爛玩意兒，以后也不要了。明天你們誰有時間弄個板車。把這些個破爛統統丟叫。等哥發財后，不會忘了你們的。”

    接著又是一陣歡呼聲。之前說話的人繼續問：“怎么今天夏老大不來啊！”

    “那老小子要忙著生兒子呢！”樓老大說著，發出猥瑣的笑容來。

    “那也是。他家那老三跟你家老三不是關系好嗎？兩個都是大傻子老光棍。那么有錢，要啥女人沒有。麻溜兒找個漂亮的姑娘，生個十個八個好繼承家業多好啊！現在瞅瞅沒動靜，說不得以后就都便宜夏老大的兒子了。”

    這種吃絕戶一般的對話開始在小屋里面響起。聽得負責帶路過來抓人的樓解放嘴角抽了抽。

    而他身后帶過來的保衛科人員，也一個個表情古怪起來。

    他們都是傍晚下班前，才接到臨時通知。要去一個地方抓人的。廠里的東西丟失，保衛科是擁有現行查明的權利。事情樓解放暫時也不想鬧到公安那邊。廠領導會安排處理。所以樓解放也就沒多說其他。

    帶隊的是二號大雜院的沈鐵生，保衛科的科長。他同樣聽到了平房里面的對話。只覺得這些人怎么一個個都腦子不清楚。天天做夢想吃絕戶。

    地方帶到了，下一步就是敲門進去搜查。只要有屬于他們八廠的物件，那里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沈鐵生朝自己的隊員比劃了幾個手勢。接著就有人站出來去敲門。

    門里的人正是喝得高興的時候，聽到敲門聲音也沒想那么多。只以為那個在炕上努力的夏老大改主意過來了。

    他們這幫人都是八廠的車間工人。有正式工，有臨時工。都是那種混日子磨洋工的人。

    平時偷雞摸狗、打牌喝酒啥都都干。這個屋子就是他們聚會的地方。

    樓老大喝得醉醺醺地起來去開門。

    結果門一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樓解放一腳踹到在地。

    沈鐵生看了一眼，也沒說什么。招呼著手底下的人，把這些來喝酒的人統統綁起來。

    接著讓跟過來的車間主任過去檢查地上亂丟的零部件。

    “確實是我們廠里的東西。”

    車間主任的話一出，沈鐵生立刻點頭。然后就喊人去叫公安同志過來了。

    公安同志來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