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找人幫忙弄些僑匯券的。”顧立冬小聲跟何玉燕提了一嘴，主要是怕何玉燕會因為李麗麗的話而不高興。

    何玉燕聽罷搖頭。昨天顧立冬上門的時候，帶的禮可不止有提親的。也有一包是從海城給她帶回來的禮物。

    海城來的糖果餅干就不說了，里面還有一條正紅色的連衣裙。這年頭的布料以軍綠、灰、深藍、黑、白為主。其他鮮艷一點的顏色很難弄到。

    而這樣一條正紅色的連衣裙，不用說肯定是花了大價錢的。

    特別是裙子的設計剪裁，放到二十年后也不會過時。何玉燕收到后喜歡得不行。

    有了這么一條連衣裙作為嫁衣，她已經很高興了。至于什么友誼商店的進口貨？等過幾年改革開放以后，要買啥進口貨還不簡單？

    不去友誼商店沒啥，本來他們就計劃今天要去一趟百貨大樓。

    工作日的百貨大樓人不多，何玉燕跟顧立冬直奔賣手表的柜臺。顧立冬自己就有手表，這次過來是給何玉燕買手表，作為彩禮的一部分。

    柜臺手表的品牌還是有幾個的，女款手表的款式沒多少。何玉燕很快就挑好了自己要的手表。開票、交錢，拿到手表帶到手上后。兩人又奔向了賣布料的柜臺。

    布料柜臺的人比較多，何玉燕就挑了一塊布料，準備給顧立冬做一身新衣服。

    其他結婚要用的東西，何母已經幫忙買了。何玉燕就準備走。但顧立冬卻拉著她去樓上賣自行車的柜臺。

    锃亮的自行車一臺臺整齊地停在那，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一摸。

    “咱手里的錢……”

    何玉燕是知道顧立冬的財務狀況的。剛買的手表就花了一百多了。加上彩禮的兩百塊，還有其他禮，已經夠多了。她手上拿著的那個鐵皮盒子，里面是顧立冬的存折。存折上有一千二百多。

    聽著好像很多，但結婚要花錢，裝修房子要花錢。甚至，還要考慮到以后的生活。

    何玉燕是傾向于暫時不要再花錢買大件的。

    顧立冬看明白了何玉燕的意思，不好意思笑笑：“咱先看看。先把喜歡的看好。等弄到自行車票后再說。”

    司機有司機的門道，顧立冬每個月還能賺不少外快。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剛好兩人一起來百貨商店，他就拉著燕子來看看自行車。

    他開貨車，出行不怎么需要用到自行車。但燕子在家里出入，還是有臺車比較方便。

    這會兒燕子看好自己喜歡的自行車。等他下個月賺到錢后直接就能買到車子送到燕子跟前。

    顧立冬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小聲跟何玉燕說了自己的打算。

    兩人這樣有商有量的樣子，看在來來往往的人眼中，也覺得這兩人應該是一對感情不錯的夫妻。

    這不，距離他們大概幾米遠的鞋子柜臺那。有個年輕姑娘正想買一雙新的塑料涼鞋。當她看到何玉燕跟顧立冬兩人交談的神態后。心中緩緩升起一種羨慕。

    羨慕這小夫妻的感情好。

    她最近相親相到了自己喜歡的對象，很想嫁給對方。但總覺得跟男方相處的時候，沒有對面那小夫妻那樣甜蜜。

    這對于林荷香來說是個困擾。

    “林同志，不好意思。剛忙完一個單子，我就趕緊過來了。你等久了吧！”

    林何香聽到自己對象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

    “董同志，沒關系的。是我來早了。今天本來就是工作日。多謝你跟我一起來買東西。”

    董建設看著林荷香臉上那笑容，心中一陣得意。果然，自己的優秀是被林荷香看在眼中的。不然，這女同志為什么能夠站在這等自己十多分鐘。

    可惜，就是臉蛋長得很一般。雖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長得不如筱柔那么柔美。不如何玉燕……

    冷不丁的，剛想起何玉燕。董建設就看到前頭一對男女朝自己走了過來。這兩人自己都認識。而且，剛剛念叨的何玉燕就是其中之一。

    饒是董建設自認為自己是個做大事的。這會兒也有點心虛。

    自然，何玉燕跟顧立冬也看到了董建設。但兩人都沒跟他打招呼。目不斜視從對方身邊經過。

    擦肩而過的時候，何玉燕正好看到那位女同志，高興地跟董建設說著什么。董建設臉上的表情就有點奇奇怪怪的。

    林荷香可不知道這些。買到自己喜歡的塑料涼鞋后，她直接跟董建設說道：“剛那對小夫妻你看到了吧！他們的感情真好啊！雖然聽不到他們說啥，但舉手投足間那種默契真讓人羨慕。”

    提到這個，林荷香語氣中的憧憬就更加明顯了：“董同志，等咱結婚以后，也要像他們這樣關系融洽……”

    董建設敷衍地“嗯嗯”幾聲，心中卻想著，趕緊把這女人娶回家。他媽這段時間給他找對象累著了，需要人照顧。他弟弟調皮搗蛋，需要個人管管才行……

    第15章

    雖然領證了，但還沒辦婚禮，自然各回各家。

    大中午的何玉燕以為鄰居們都回家睡午覺了。哪成想剛走進家屬區，一路上時不時就能遇到人朝自己揮手。看那副樣子，是想過來跟自己嘮嗑。

    一個人還好，但這么多人，何玉燕還真的招架不住。

    等她快步走到樓下，發現樓下小廣場聚集了不少大媽嬸子。這些人坐在樹下的石凳子上聊著天。何玉燕一靠近就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這個周末老何家跟老李家都嫁女兒。咱到底去哪家幫忙瞧熱鬧啊！”

    這年頭鄰居家有喜事，家家戶戶都會搭把手。雖說嫁女兒沒有娶媳婦那么多事情，但還是需要人手的。

    偏偏老何家跟老李家居然同一天嫁女兒，這可不就讓這些老鄰居犯了難。去了這家不去那家，那可就得罪人了。但兩家人都去或者都不去，也是個麻煩事兒。

    何玉燕聽到這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隔壁老李家跟包家是不是有毛病。提親、領證都要跟自己撞。現在就連出嫁也要湊上一腳。

    那頭正說得起勁的眾人并沒有發現何玉燕的到來。依然自顧自地繼續：

    “要我說，可能還得去老李家幫忙才成。他們那親家可是給了888的高彩禮啊！本來我還不信的。但靳大媽拿了那錢給我看。我滴個乖乖……”

    “那不成，我還是要去老何家的。金花跟我關系好著呢！燕子這娃兒也不錯，嘴巴可甜呢！喊了我十多年的阿姨。我可舍不得呢！”

    “我去老李家。聽說包家搞了個宴席。我跟著一起送嫁說不得也能蹭上一頓……”

    回到家里，何玉燕直接就把李麗麗跟自己同一個時間領證說了出來。

    “媽，他們跟我們一樣，都要這周日出嫁。”

    何玉燕說這個，主要是怕何母找過來幫忙的人，臨時推脫跑隔壁去了。

    何母今天一早就等著女兒的消息。現在看著那張結婚證書，臉上的笑容就露了出來。聽到女兒說老李家的事情也沒生氣。

    “我知道。剛你伍嬸子特意跑一趟跟我說了。哎，你說說這家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我就說那靳大媽不是個好人……”

    徐大妮這幾天很安分，沒怎么鬧要幺蛾子。現在嘀咕這一句，何母也沒說她什么。何玉燕更是沒怎么搭理她。這人她都看清了，就是個嘴碎沒本事還愛招惹是非的。越是搭理她，她就越來勁兒。

    “媽，要不那天我讓我娘家媽過來幫忙？”

    江美菊很會做人，馬上提了這么一句。

    “還有，要是那天需要什么米面糧油的，我爸那也可以幫忙。”她爸在農副產品收購站當站長，很容易就能弄到這些物資。

    何母搖頭，她可不想欠江老頭人情。那老頭摳門得很。欠了人情，到時候不知道要拿啥來還。

    相較于何家的低調，這幾天隔壁家就熱鬧了。

    888塊的彩禮一放出來，簡直是把這片的姑娘都給比下去。靳大媽為了這彩禮，也大出血了一回。今天給女兒買個暖瓶。明天給女兒弄了塊布。后天又給女兒弄了雙鞋子。反正就跟演戲那般，每天花樣都不帶重復的。

    她娘家還有婆家的親戚，這幾天陸陸續續上門給李麗麗送了些嫁妝。什么搪瓷盆、搪瓷杯、毛巾、枕巾的。那熱鬧勁兒，比菜站賣rou的還夸張。

    何玉燕這個同一天出嫁的人，自然會被拿來跟李麗麗作對比。然后，很多人就會感嘆一句，還是李麗麗嫁得好。

    每當這個時候，李麗麗就如同一個戰勝的小公雞一般。

    這天是周六，明天就是出嫁的日子。

    何玉燕一早起來就端著水盆去樓梯盡頭的水房打水。經過幾天的熱鬧，鄰居們看到她沒有之前那么多問題了。她樂得清凈，接了水就站在水槽那刷牙。

    “燕子，你的嫁妝好像挺少的啊！”

    一聽聲音，何玉燕就知道來人是誰。她把口中的牙膏沫子吐出來，不客氣地問道：“麗麗，那你的嫁妝有多少？”

    李麗麗這幾天一直想要在何玉燕跟前炫耀。偏偏跟何玉燕碰不上。今天一早她忍著瞌睡找來，終于逮到人了。見何玉燕問起，當下毫不客氣地開始顯擺。

    “八床大棉被、縫紉機、暖水壺、搪瓷盆、二十條毛巾、三套新衣服……”

    一長串念下來，何玉燕倒沒有多少感覺。邊上的鄰居則是一個個眼睛露出羨慕的色彩。特別是那些剛嫁人不久的小媳婦。暗暗在心里跟自己的嫁妝對比，發現自己簡直就跟個窮鬼一般。頓時臉色都不太好看了。

    偏偏這個時候，李麗麗繼續道：“太多了，念得我好累。真羨慕你們嫁妝少的，念出來也不費勁兒。”

    這話一出，水房的氣氛瞬間凝固。邊上幾個小媳婦的表情難看了起來。

    “喲，還真多喲！”

    何玉燕的話打破了水房的安靜，滿臉笑容地繼續：“那你媽給你多少壓箱錢啊！”

    時下人結婚，除了嫁妝外，有家底或者疼女兒的人家，會給女兒一些壓箱錢。但何玉燕知道李家是怎樣的人家。問這個問題，絕對會讓對方出狀況。

    果然，剛還洋洋得意的李麗麗，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幾個小媳婦見狀，立刻起哄：“燕子，這有啥好問的。靳大媽都舍得給閨女陪嫁縫紉機了。那里會舍不得給壓箱錢啊！”

    這個小媳婦說完，那個小媳婦就接話：“就是就是，沒個千兒八百的壓箱錢，那靳大媽就是在賣女兒嘍……”

    眾人的起哄聲仿佛抬高蹺一般，直接把李麗麗抬上了神壇。

    甚至，之前那個臉上最難看的小媳婦，笑瞇瞇走上去拉著李麗麗：“走，麗麗。嫂子跟你回家，一起看看你那羨慕死人的嫁妝。還有那壓箱錢，嫂子幫你瞅瞅。是不是有千兒八百。我跟你說，咱女人啊，這壓箱錢可得使勁兒跟娘家鬧騰。”

    “就是，就是。鬧得越兇越好。這樣你爸媽就會給你多些壓箱錢。這可是你去婆家的底氣。”

    有了人帶頭，剩余兩個小媳婦也湊上去。

    很快，何玉燕就看到他們簇擁著李麗麗走進李家。那架勢，就跟她們是給李麗麗做主的親人那般。

    事情的走向變成這樣，實在大大地超過何玉燕的預料。

    她一開始也只是想攪渾水，讓李麗麗去跟靳大媽鬧騰，好歹別再盯著她了。現在變成這樣，好像更加有趣了。

    等她回到家里開始檢查自己的嫁妝時，隔壁老李家已經吵起架來。

    到了下午，老李家的吵鬧結束了。聽說，靳大媽最終同意除了給女兒準備的嫁妝外，還答應給五百塊的壓箱錢。

    這么大的數額，何玉燕聽到后還是挺驚訝的。

    驚訝之后，她就忍不住笑起來。靳大媽可不會那么大方。包家能養出包力那樣的人，也不是啥好人家。這五百塊最終到誰手上，還是個未知數呢！

    “笑啥呢！人家五百塊的壓箱錢你還笑啊！”

    何母在堂屋角落挪出來的地方，清點核對給女兒準備的嫁妝。她家沒啥錢票，嫁妝說實話跟隔壁不能比。壓箱錢就更加不用說，隔壁給五百。她能給的，就是把顧立冬給的那筆彩禮，讓女兒帶回家。

    “為啥不笑？以后估計大把好戲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