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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胡慕?jīng)]有接話,而是看了眼桌上的一封竹簡,忽然問道:“縣令在批閱公文?”

    “日常雜事,秦國律法又多又雜,身為縣令,日日都有看不盡的公文律令。我只望沛公早日進軍關中,我也好早日從這些繁雜事務中脫身?!?/br>
    胡慕拿起竹簡看了一眼,悠悠道:“我聽聞,云夢有位官員,名為喜。他死后下葬之時,棺槨里的陪葬沒有金銀財物,珠寶玉器,有的,只是秦國的法律公文,與他工作時的心得筆記?!?/br>
    李涵微微皺眉,問道:“貴人為何忽然說起此事?”

    胡慕幽幽嘆道:“我大秦若能都是這樣兢兢業(yè)業(yè)的官員,那該多好。”

    李涵呵呵一笑:“這樣的官員哪里有那么多,若是...”說到這里,他忽然覺得不對勁,這位“盧綰”先生,方才口中分明說的是“我大秦”!

    他的心陡然一沉,慌忙后退兩步,指著端坐在地的胡慕,顫聲說道:“你...你不是沛公的人?你是何人?!”

    “呵...”胡慕冷笑一聲:“你方才罵了我那么多句,現(xiàn)在倒不認得我是誰了?”

    “你!你是?!”此時此刻的李涵已被嚇到肝膽欲裂,整個人站立不住,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

    原來這個人并不是盧綰,而是二世本人!難怪方才自己在痛罵他時,他身邊的男子面色一直不善,自己竟沒有察覺到不對。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與劉邦的書信內(nèi)容的?難道連那封書信也是...

    他越想越恐慌,聽聞這位二世皇帝素來殘暴,單是與他意見不和,他便會斬人腦袋。自己通敵不說,方才還當著他的面罵了他那么多句,天子一怒,自己還不得被五馬分尸?

    胡慕起身,走到抖若篩糠的李涵身邊,她沒有訓斥他,反而伸手扶起了李涵。

    她說道:“縣令不必害怕,朕不會怪罪于你?!闭f罷,她指了指案桌前的坐墊,示意他坐下。

    然而李涵只是站在原地瑟瑟發(fā)抖,不敢說話,也不敢坐。

    見狀,胡慕也沒再要求,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威嚴:“藍田只是一個小縣,縣令在此地上任兩年,從無大錯,也算是勤勤懇懇?!?/br>
    她抬頭看了李涵一眼,見他的面色似乎有些緩和,于是又道:“縣令為大秦效勞,大秦便不會虧待你。明日,朕就會命人送來黃金千兩,犒勞于你。”

    聽到這里,李涵整個人猶如雙腳踩在云端一般。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非但沒有被賜死,還得到了千兩賞金。他立馬噗通一聲再度跪在地上,顫抖著說道:“罪臣不敢要賞,只求陛下饒恕罪臣一命!”

    胡慕嘆了口氣,又上前扶起了李涵:“朕不是說過了,不會怪罪你嗎?起身說話。”

    李涵稍稍抬起頭,偷偷瞄了胡慕一眼,只見她的臉上似乎并沒有半點憤怒的神色,這才稍稍寬心。

    胡慕說道:“縣令說的,無一不是真話。說真話的人,朕又怎么會怪罪呢?!?/br>
    聽到這里,李涵已經(jīng)徹底懵了。他非但確定此人并非漢軍使臣,他甚至都要開始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陛下本人了。

    胡慕又道:“秦國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時了,越是這種時候,便越是要警惕??h令身為大秦官員,便要恪守本分,可不要動些不該動的歪心思。”

    聞言,李涵又一次跪倒在地,連連說道:“下臣不敢,下臣不敢!”

    胡慕滿意地點了點頭。忽而又問道:“縣令的妻兒是否都在藍田?”

    李涵連忙答道:“是...都在...”

    “哦...”胡慕起身。

    “藍田城小,物產(chǎn)又貧瘠,而咸陽城是繁華大都,物產(chǎn)豐饒,朕特許縣令的妻兒可遷入咸陽城生活,明日,便也會派人來接他們?!闭f完,胡慕便轉(zhuǎn)身離開了館驛。

    李涵仍舊跪在原地,瑟瑟發(fā)抖,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劫后余生了?

    第13章 釣魚執(zhí)法(3)

    二人走出門外,云渡似乎仍舊非常在意李涵所說的那些話,他問胡慕:“那位縣令方才如此辱罵陛下,陛下居然還賜金千兩?”

    胡慕笑道:“他說的其實很對啊。一兩年前,你難道就不是這么想的嗎?”

    云渡大為惶恐,連忙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是陛下的錯!陛下之所以做出這些事情,皆是因為聽信了jian臣趙高的話?!?/br>
    能夠?qū)櫺舑ian臣,還讓jian臣把持朝政的,不就是昏君嗎?

    胡慕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向云渡解釋道:“我之所以賜他黃金,是為了告訴他,我能給的,遠勝過敵軍給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要被敵軍的區(qū)區(qū)金銀買通,踏踏實實給我守著藍田?!?/br>
    云渡此時明白了:“所以陛下將他的家人遷至咸陽,也是為了威懾他,如此恩威并施,他即便從前有過二心,今后便也再不敢動歪心思了?!?/br>
    胡慕滿是欣賞地看著云渡,這個孩子真的是個好苗頭,好好培養(yǎng)的話,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她又問道:“那你知道我為何要裝作盧綰前去詐他嗎?”

    云渡思考了一會,答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他的真心話套出來。倘若陛下暴露身份,他一定會畢恭畢敬,陛下也不好就此事敲打他了。”

    胡慕贊許道:“不錯嘛。”

    云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陛下栽培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