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瑯順手撿起她腰間的御守看了看，那入手上好的布料顯然是人類貴族中最流行的綢緞。事至此，無需雪女開口，大天狗和瓊瑯也已經知道了她的主人是誰。

    “暫時先把她交給蚌精看守吧。”瓊瑯心情復雜地沉聲下令，眼神中涌起絲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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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瑯對安倍晴明的感情有些復雜，首先這個人與另一個晴明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她一直不敢輕易對他下手。

    大天狗曾說過，這個晴明曾經去那智山尋找過他，話里話外想與他連手合作整治陰界，做出一番大事。可具體要做什么事情，安倍晴明沒有細說。

    但是從他唆使紅葉食人這一點來看，就知道眼前這個晴明不是善茬，瓊瑯無法不為他接近海域的目的產生不安與懷疑。

    可是在懷疑安倍晴明的同時，瓊瑯又并沒有太過于反感他，更多的是警惕與懷疑。

    因為安倍晴明在羅剎海的這幾個月里，從來都沒有做過一件危害海域的事情，相反自他入職以后，一直都十分認真賣力地為她工作賣命，不像是假裝出來的。

    這些事瓊瑯面上雖然沒有表過態，心里卻是有數的。

    對于留在羅剎海一事，安倍晴明的理由是他想磨練提升自己的能力。老實說，瓊瑯很欣賞他的才能，也一直希望他留在羅剎海的目的就是如此單純。

    可事實終究與她所期盼的結果背道而馳。

    瓊瑯輕嘆了一聲，心里不只是失望還是難過，這一夜難得為一個不是羅剎海妖怪的人而失眠。

    翌日，她沒有帶領手下的妖怪直沖安倍晴明的庭院把他抓起來，而是趁雪女昏睡之時，讓掌燈小妖故意偷偷去海域里散布了一些流言，隨后靜待著安倍晴明前來與自己攤牌。

    可假設安倍晴明依舊不肯現身，那么會是什么樣的目的和執念，足矣讓他犧牲放棄自己的式神呢？

    “聽說昨晚行宮書房里抓到一只竊取卷軸的雪妖，很可能是其他海域派過來的jian細和探子！”此刻，海域里的妖怪們又竊竊私語地討論了起來。

    “嘶……”其他妖怪倒吸一口冷氣，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說道，“幸好瓊瑯大人及時把她抓住了，這樣的妖怪應該會被壓倒演武場外面處死吧？”

    “真的假的？書房那么守備森嚴的地方能有妖怪潛的進去？”有一部分妖怪卻對這個消息保持懷疑的態度，“我說你們可別唯恐天下不亂啊，該不會又是謬傳吧，你們忘記之前瓊瑯大人和荒大人的事了？”

    “對對對！現在咱有新聞報紙了，這么重大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會被刊登在報紙和公告上，可圖書館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事是假的吧？你們可別讓其他海域的妖怪給唬了，瓊瑯大人說了我們要有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不能聽風就是雨！”

    聽這妖怪一講，其他人也覺得十分有道理，倒也沒有過多地談論起這件事。

    妖怪們鍛煉出了獨立判辯是非真假的能力，身為日報主編的安倍晴明本應該感到欣慰，然而這一刻他卻絲毫笑不出來。

    坐在圖書館二層的日常工作間里，他握著毛筆的手因此而微微顫抖，腦海混亂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墨水滴在宣紙上，和他滑落的汗珠融合在一起，暈染花了紙面。

    安倍晴明知道，雪女一定是不慎被瓊瑯抓住了。但是才經歷過妖狐事件，為了不引起海域妖怪們的恐慌，她沒有公開這件事，只是不小心走漏了些許風聲。

    他認定雪女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存在，瓊瑯不一定能知曉她與自己的特殊關系。但雪女有可能會因此而喪命，畢竟瓊瑯對妖狐的判決算不得手軟。

    自己現在跳出去，很有可能惹怒瓊瑯，他與雪女都會自身難保。反而若他裝作什么也不明白地默不作聲，倒還有幾分能夠在瓊瑯面前蒙混過關的希望。

    他是想要完成大義拯救整個陰界的妖怪們沒錯，可是……若雪女因此喪命在瓊瑯手中，豈不是與他的初衷和大義背道而馳？

    一路走來，是雪女義無反顧地跟在他身邊，不論他一再而在的受挫也始終完全信任他，默默地傾盡自己所有的一切來支持他咬牙走下去，包括生命。

    若是曾經，他或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達成目的，但在羅剎海與瓊瑯他們相處的這些日子里，安倍晴明也思考了許多，醒悟了許多。

    如果連雪女都不能保護好，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所謂的大義，不過是場自欺欺人的笑話罷了……

    他黑曜石似的眼眸怔怔地盯著暈花的宣紙，流光溢彩的珠瞳宛若寶石般美麗。

    片刻后，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朝著行宮快步走去，留給身旁青行燈一個決然的背影。

    安倍晴明呼吸急促地飛快趕到了行宮中求見瓊瑯，這一刻，向來性子鎮定遇事臨危不亂的他竟覺得雙腿有一絲顫抖，比進見人類皇宮中的高位大臣時還要緊張，可心中卻沒有一絲退縮。

    紙門打開，有些微暗的室內，瓊瑯正坐在桌案前仔細翻看著什么卷軸，見他到來，微微一笑緩聲伸手示意道：“來了？坐。”

    那桌案上擺著兩倍仍舊冒著熱氣的新茶，仿佛瓊瑯早已預料到了他的求見。

    安倍晴明沒有錯過她隱藏在微笑背后的眼眸中的一絲失望，他心中陡然彌漫開一種從未有過的難過來，微微動了動雙唇，捏緊銹中的雙拳緩緩坐在了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