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成仙之后便是飛升，神界已毀，屆時你將形魂俱滅。”陸壓瞇起眼，“夜?jié)少M盡心思助你修仙，又讓你送死，你愿意？”

    宋懷然坦然一笑：“人固有一死，陰陽化物，順道而行。”

    陸壓皺眉：“你還沒資格與本座論道。”

    宋懷然立刻作揖。

    “說罷，夜?jié)勺屇銕裁丛挕！?/br>
    宋懷然溫和開口：“師祖希望道君靜心修養(yǎng)，勿生事端。”

    陸壓：“否則？”

    “……凡有異動，就地格殺。”宋懷然緩緩說出神諭。

    這大不敬的話陸壓聽了卻莫名一笑：“竟輪到你對本座說這話。”

    宋懷然靜默片刻：“有一事，想請教道君。道君已修無情道，不在凡塵，當初為何要應天帝托求以身作陣，千年后又為何心意轉變，執(zhí)意離陣？”

    這話顧霖也問過，陸壓當時沒有正面回答，現(xiàn)在夜?jié)赏綄O問起，他沉寂少時，慢慢道：“因為夜?jié)伞！?/br>
    祖神盤古一斧開天地，自此混沌界滅，上古界開，又成神佛人鬼妖魔六界。前古時代每四萬年，祖神心輪均會現(xiàn)世，此神器一經出現(xiàn)，便會掀起一場席卷六界的腥風血雨，人稱裔神浩劫。

    陸壓是在第四次裔神浩劫后誕生的。

    飽經日月照耀的望仙鏡被雷電劈碎，蘊藏的光暈長久吸收天地精華，銀發(fā)銀瞳的天仙在雷電中降臨人間。

    他誕自天地，無情無欲，順理成章地踏上無情道的修煉之途。

    神界之中，仙家也因靈力高低神通大小分了三六九等，仙君神君，仙尊神尊，陸壓花了三萬年修成仙尊，卻在此境滯留三萬年之久。

    期間歷經五次天劫，卻都沒能飛升。

    陸壓知是為何。

    第四次裔神浩劫中，祖神心輪被徹底摧毀，六界再無新生靈氣供養(yǎng)，人間邪祟為禍，神仙們紛紛下凡救世，意外發(fā)現(xiàn)被他們所救凡人的感激愛戴竟能反哺仙體，提升靈力。

    無利不起早，神仙也不能免俗，為求突破，無數(shù)天神開始頻繁下凡，廣結善緣，一時間人間各路神佛祠堂林立，香火鼎盛。

    此舉帶來的最大改變，就是至尊道義由無情道變?yōu)榱松n生道。修仙者須心懷蒼生大義，普渡眾生慈悲為懷，方能得證大道，飛升仙門。

    陸壓第一次渡神尊天劫時，冥冥之中聽到了一個渾厚渺遠的聲音。

    “可愛世人？”

    陸壓盤膝而坐，銀瞳之中毫無溫度。

    “不愛。”

    “可憐蒼生？”

    “不憐。”

    蒼穹之上隱約傳來一聲嘆息，翻滾的墨色劫云漸漸消散，天劫沒有降臨。

    之后幾次亦是如此。

    九十九天封神榜上陸壓的名字高居仙尊境榜首，無限貼近神尊境，卻無論如何無法再向上挪動半分。

    他與夜?jié)上嘤觯驮谧詈笠淮蝹翁旖俸蟆?/br>
    劫云散后，陸壓在不周山睜眼，驚覺身前立了個人。

    對方一襲墨紫衣袍，黑發(fā)白膚，雖是男仙卻面若好女，堪稱絕色。

    縱使不入仙界，陸壓也聽過戰(zhàn)神夜?jié)傻拿枺矍叭诵逓樵谒希憠寒敿凑J出來者身份。

    “有事？”陸壓并不行禮，起身后淡淡問。

    夜?jié)梢浑p美目掃視他，陸壓罕見地生出無所遁形之感。

    “做個交易如何——我助你飛升，待我歸墟之后，你接替我的位置，輔佐霖天帝。”

    飛升神尊還能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戰(zhàn)神一職，若換旁人，定然感激涕零地叩首跪謝。

    但陸壓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不必。”

    他獨愛自由，不可拘束。

    夜?jié)杀砬椴蛔儯⑽㈩h首：“此間鐘靈毓秀，你可長駐打坐，再尋突破。”

    說罷消失不見。

    陸壓并未將此番相遇放在心上，就地僻了結界，一閉關就是一千年。

    直到洶涌如江流的靈氣自神界傾來，修為一瞬暴漲的陸壓才驚駭睜眼。

    ……有神尊歸墟了。

    神仙之壽，亦有盡時，天界一旦有神仙歸墟，其神魂便會化作精粹靈氣，自天柱不周山倒灌而下，哺育人世間。

    哪怕只是仙尊境大能歸墟，百年內飛升新神數(shù)量都會及其可觀。

    而此時貫入陸壓體內這股磅礴靈氣，甚至超過他本身所有。

    天上開始匯聚墨色劫云，卻在下一刻被靈流沖潰，陸壓神識一瞬籠罩六界，看到第六十六天封神榜上神尊境中夜?jié)啥譂u漸消散，同時陸壓二字浮現(xiàn)其中。

    ……陸壓心神劇震，重重閉眼。

    陰差陽錯之下，夜?jié)蓺w墟后的靈氣大半為陸壓所納，此后三萬年，飛升仙人數(shù)量日趨減少，天地靈氣開始衰微，無數(shù)修士沖擊仙門失敗，漸生心魔。

    六界中濁氣日長，突如其來的暴動自魔界爆發(fā)，一方黑輪帶著滔天怨氣降臨，不可觸碰不可拔除，幾月便吞噬了整個魔域，災難蔓延到妖界。

    顧霖的長女顧潤當時距神尊境一步之遙，既是下任天帝又是新任戰(zhàn)神，親率一百七十余萬神兵天將下界平亂，卻與百萬天兵神將一齊葬身妖界。

    此番征伐幾乎殆盡天界英才，這滅世浩劫似乎無可破解，妖界被吞噬后，鬼界也開始崩塌潰散。

    陸壓便是在這時，被顧霖傳喚上天的。

    與酆都大帝一起，三位至高神尊會晤，顧霖將破局之法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