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和永寧得到護(hù)衛(wèi)通傳，也從后院趕了過來，看見裴書錦就急道：“裴大夫，爺怎么了？！”

    裴書錦避開眾人，拿出那裝著血塊的盒子，低聲道：“找個可靠的人，速速將此物磨成粉煎煮好端進(jìn)來?！?/br>
    永興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身便交待了出去，又遣散了眾人，這才低聲詢問裴書錦：“這不是昨天從常山身上搜出來的嗎？爺?shù)亩景l(fā)作了？”

    “我也是剛到，我猜 是的。”裴書錦神色凝重，永興和永和也是心緒不寧，隨著裴書錦進(jìn)了內(nèi)室，一看眼前場景，兩人皆是神情大變，張皇失措地跑了過去，連聲呼喊江懷雪。

    裴書錦也跟著走過去，蹲跪在近前，他心緒不寧手指發(fā)抖，好不容易把穩(wěn)了江懷雪的脈象，卻頃刻間臉色煞白，永興和永寧也是急得一頭冷汗，慌張問道：“裴大夫，爺他……”。

    “……五臟俱損血?dú)獾沽?。”裴書錦喃喃道：“這幾乎是一個將死之人的脈象?！?/br>
    “什么？……”永寧愣神道：“上個月發(fā)病還沒有這么嚴(yán)重，怎么會……”

    “上個月？”裴書錦轉(zhuǎn)過頭問道：“他這……會定期發(fā)作？是中毒所致嗎？”

    “我也不太清楚！”永寧慌忙解釋道：“以前我也不常在爺身邊，但爺素來強(qiáng)健，騎馬射箭都是頂好的，從來沒聽說過爺有這種病癥。這癥狀也就是我陪爺去京城那段時間……剛開始還好，不過是隔段時間身子就會不爽利，這疼那疼的，后來過完年開春才嚴(yán)重起來，幾乎一兩個月就會犯一次大病，嚴(yán)重時也有昏厥，身子也越來越差，哦對，好像有個西域大夫給了爺這種藥，每次熬不住了爺就會吃這個……”

    永寧從懷里掏出個藥瓶，裴書錦一看便覺得眼熟，接過來打開一聞，皺眉道：“那次我腿疼到受不住，江懷雪給我吃的便是這藥？……”

    永寧也反應(yīng)過來道：“是的！就是這個，爺放在我這里的藥就這一種……”

    裴書錦心中已有了些預(yù)感，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將藥丸仔細(xì)端詳了一番，又捻開放在舌尖上嘗過……

    裴書錦很快就感到舌尖有異樣麻痹，他略一思忖，臉色慘白，慌忙扶起幾近昏厥的江懷雪，捏開他的下巴檢查，果不其然，江懷雪的口腔和舌頭里盡是咬出的傷口，一片鮮血淋漓，可以想象他承受了怎樣非人的痛苦。

    “怎么會……”永寧和永興也是大驚失色，永寧又指著江懷雪的手道：“爺……爺?shù)氖帧?/br>
    裴書錦回過神來，抓起江懷雪的手一看，又是呼吸一窒……那雙原本修長漂亮的手上皆是傷口，掌心被碎瓷片割得血rou模糊，十個指甲也全都摳爛了，可謂慘不忍睹。

    裴書錦眼前發(fā)黑，感覺自己身上血液都凝滯了，有些難以接受道：“……他服用這藥有多久了？”

    此情此景，永寧一個精壯漢子眼眶都泛紅了，手足無措道：“我跟著爺進(jìn)京不久這藥就放到我這里了，爺隔三差五就會吃這種藥，好像是鎮(zhèn)痛的，但后來這藥似乎也不太管用了……爺?shù)牟“l(fā)作起來雖不像今天這樣，可也是疼到昏厥的……”

    “這藥里有曼陀羅和天仙子……有極強(qiáng)的鎮(zhèn)痛之效……”裴書錦頹然道：“但長期服用可能導(dǎo)致幻覺，對心緒神志也有極大損傷……”

    那次他腿疼得厲害，吃了江懷雪的藥很快見效止痛，但清醒后卻有些舉止失常，當(dāng)時他便覺得奇怪，原來是這藥物所致……

    他不過吃了一顆便受到影響，江懷雪長期依賴此藥，帶來的害處自是不輕，怪不得京城再見時他陰晴不定，一會兒正常，一會兒又好似患了失心瘋……

    “這不是飲鴆止渴嗎？”永興難以置信道：“爺不是這種人啊！當(dāng)初武夷山崩，他不眠不休自京城趕了幾千里路，又闖入天險，幾次從峭壁摔下，還被山石砸傷，直到力竭倒在瘴氣里，遍體鱗傷都沒喊過一句疼……”

    “他并非不知這是飲鳩止渴，他也并非不能忍受痛苦之人……”裴書錦聲音嘶啞：“所以到底是怎樣的痛苦才會讓他出此下策？”

    裴書錦一直在江懷雪隔壁，江懷雪承受這樣劇烈的痛苦，嘴全咬破了手也摳爛了，卻直至昏厥都沒有喊出一聲，他不是不能忍的人，他承受的該是怎樣的錐心之痛……

    “這究竟是什么毒啊！如此陰損！”永興急得雙目通紅，捏緊拳頭道：“昨夜常山失血過多昏過去了，我已讓人用參湯吊著他的命！這次我無論如何我也要撬開他的嘴！”

    “爺這是中毒了？”永寧更是一無所知，只后知后覺道：“難怪每次爺發(fā)作起來只有常管事來了才能緩過來……是他們下的毒？！”

    幾人說話的功夫，解藥熬好了，永興聽見屋外動靜，連忙跑出去把藥端了回來，裴書錦接過藥碗，扶起江懷雪，江懷雪此刻卻神智不清，藥湯根本無法灌進(jìn)去，僵持了片刻，永興尷尬道：“不然我先喝進(jìn)去再喂?fàn)敯伞?/br>
    裴書錦摟著江懷雪，看著懷里烏發(fā)凌亂幾近奄奄一息的人，低聲道：“我來吧?！?/br>
    永興和永寧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和江懷雪的糾葛，見狀也有些難為情，不約而同地偏過了頭。

    裴書錦輕輕捏開江懷雪的下巴，緩緩將那腥澀發(fā)苦的藥渡了進(jìn)去，江懷雪的唇舌上盡是細(xì)碎的傷口和咬爛的血rou，裴書錦每碰一下都覺得心中抽疼，喂完半碗藥，他覺得唇齒口腔盡是血腥味，整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